这银色光华的确是真气,严松也的确做到了只有纵横之境修者方能实现的真气化形。
然而他只是空欢喜一场。
纵横修者既可将真气化作远超世俗威力的兵器、甲胄等与人对敌,也可托起自身实现短距离的凌空飞行,甚至可以幻化法相天地,在局部空间内巨相化与敌搏杀。
但是这都需要无比雄厚的真气来支撑。
严松修行《大衍七星决》所生成的真气,只能在他体内暂留片刻,甚至几个呼吸不到就泥牛入海般在体内消匿不见。
他直觉中这股真气并未从体内消失,却不知道究竟容纳在了何处。没有气府的储存,严松修行出再多的真气也会被身体的无底洞吞噬掉。
也就是说,《大衍七星决》可以帮助他可以毫无瓶颈修行,不存在气门约束。他也可以在未真正踏入纵横之境时施展真气化形,却依旧如世俗凡人一样只能凭借身体战斗,体内真气关键时丝毫不能动用。
可能唯一让他欣慰的,就是几日修行后身体五识相较初来这个世界不知提升多少。
比如他曾在轻羽峰山脚下测试过速度,笔直陡峭超过百丈的登山路,直线距离约合上世三百多米,他以秒为单位居然可以一口气在二十秒内跑完。
这速度已经完爆上世所谓的博尔特、刘易斯等世界百米冠军,更何况这还是登山。
至于力量,严松自觉尚未当下真正成年,已经约莫达到上世拳王泰森的力道水准。
李念溪却不知他只能在修炼时方可短暂动用真气,见到严松指尖灵动的银蛇只觉得无比震惊。
她面色忽然阴沉下来,极为慎重道,“师弟万万不可在修者面前显露此技法!你刚踏入修途几日内就修炼出真气已是世所罕见,要知道以大师兄绝顶风姿,丝毫不逊色那些顶尖宗派的人间行走,连大师兄当初也是一月有余才打破气门、成就气府、修出真气,师弟你区区几日便达到此地步,这已经不是修道天才而是妖孽,下若有妖孽,天必除之而后快!”
“而且,你在未入纵横就可施展真气化形神技,我想一定是大师兄传授给你了世所罕见的绝品法决,否则万难做到。你修为尚浅薄,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旦法决外露必遭受宵小日夜惦记。”
“感激师姐良苦教诲,我会时刻铭记。”
看李念溪深色郑重而关切,严松心底生起几分感激之心,对这位同龄少女兼师姐又多了几分好感。
不过,初次见面时,何僮师兄对念溪师姐情根深种的样子,他尚有印象。
少年怀春,君子当不夺人之美,因此严松对这位师姐此刻只是感激而非爱慕。
“对了师姐,大师兄究竟是什么出身,怎么会蜗居在轻羽峰这等不毛之地?还有师姐你呢?”
这问题严松早想提起,却怕是对方隐私而怯于向对方开口,如今在执义门呆过了些时日,与李念溪何僮二人日渐熟络,终于可以提起勇气问道。
“大师兄是姬家的人间行走,在我心目中,大师兄可以称得上世间各宗、各派、各家的第一人间行走,我也不清楚大师兄隐姓埋名潜伏于此的缘由,大师兄也从未向我等讲述过,可能只有师傅才知道吧。我来到执义门时,大师兄已经在门中好些年头了。至于我的身份……日后你自然会知晓。”
见李念溪不愿对自己出身有过多谈及,严松也不勉强,而是调转了个话题道,“何谓人间行走?”
“你可以将宗派看做一个小朝廷,宗主若是皇帝,那么自然需要太子,至于人间行走,你可以看作代表一个宗派家族行走世俗间的那张脸。”
严松点点头,“懂了,不过我看典籍记载,历朝历代太子虽然居于显赫之位,却也要承担沉重压力,这么说来,大师兄光明背后也是带着枷锁之身。唉,无论皇室还是大宗门,总是那么多勾心斗角,光怪陆离,也不知有些人生在帝王家是福是祸。”
李念溪忽地身形一震,面色有些苍白黯淡。
她垂下头未让严松看到自己脸色,悄然将紫玉匕首从腰带锁扣中拔出,如葱段般白洁的手指在匕首上摩挲,掩饰住苍白脸色后方才抬起了头。
她柔声道,“这把紫玉匕首是陪伴我多年的东西,虽不是世间最顶级宝器,却也不容小觑。你刚入修道,修为孱弱,师姐可以先将紫玉匕首借你观摩几日。你既然已修出真气,自当勤加练习,待真气附兵熟练后还给我即可。”
她目光悠悠,神态温柔,严松一时不好再拒绝。况且他刚入门时李念溪已试图将这把紫玉匕首作为入门之礼赠送给他,严松嫌弃贵重没收下,眼下对方只是让他借练几天,再拒绝对方好意会有些不近人情。
“那我先借几天,熟悉之后立刻归还,多谢师姐了!”
他接过紫玉匕首,插入自己腰带碗扣处。
“师姐有些累了,如果没事的话师姐先去歇息了。对了,南河村附近发现的金矿,师弟早已给常山郡郡守报备过,郡守这几日应该将相关文书弄好,你明日去郡城一趟将文书取回,以后我执义门也会多一道收入来源。”
“好的师姐,我明早就动身。”
严松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已近三月,还从见过不夜皇朝城池中是何模样。他刚来时无身份案比证明难以入城,近些时日又修炼痴狂也无暇顾及,如今李念溪提起,他正好可以去领略下古代民生。
……
……
别过严松,李念溪意兴阑珊,轻步往自己山门居所移去。
她忽然止住脚步,冷漠看向小径之上不知何时出现的一个身穿淡蓝色宫裙的中年妇人。
这妇人略施粉黛,气质华贵,脸上挂着冰霜神色,似是早就在路上等着她。
“天下即将风雨来潮,当初姬家为你卜算的卦象已经应验,你也见到了所等待之人,如今该跟我回去了”。中年妇人冷冷开口道。
李念溪眼神一黯,也是语气同样冰冷,“该走时候我绝不留恋,明日他前往常山郡郡城之后,我自然会随你离开。”
似是意识到李念溪对自己的生疏倔强,中年妇人脸色稍微缓和了下,语气却依然如旧道,“我刚才看了眼,他连气门都尚未打通,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修行到可以保护你的境界,身份更是来历不明,你真的宁愿相信一个卦象中的少年,也不愿相信与你骨肉血脉相连的母亲?”
李念溪手一紧,几乎要把掌心攥出鲜血,声音凄楚道,“我从出生之时就只有父亲,没有母亲,待我懂事之时,连父亲也不见了。卦象之人虽一直如镜花水月,却从我懂事之时起陪伴至今,如果这世上我尚有一个亲人,只会是他!”
中年妇人冷哼一声,“那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杀了他!你知道以我修为杀他如杀刍狗!”
“你想去就去,与我无关,你当初既然可以在生下我之后立刻抛弃而去,今日杀我一个在乎的人又有何顾忌?”
中年妇人恐怖气息忽然拔地而起,如同天地倒伏般笼罩住整个执义门。
她气息之下,连执义门四五十亩山门内的花草林木都被震慑的匍匐发抖。
同样在威严下难以自持的颤栗,但李念溪脸上却依然挂满了倔强。两滴晶莹不知何时从李念溪的脸上慢慢划过。
中年妇人看着那两滴晶莹,忽然神情有些恍惚。
她叹了口气,将气息又无声无息的收了回去。
“不夜皇朝十年内将变天,不是圣人无法从彀中脱身,我当年离开你是因为诸多缘由,但的确是我这个做娘的不是,是我对不住你。”
她顿了顿,又柔和开口道:“姬家卦星之术虽然号称独步天下,但终究是有遗漏之处,否则姬家这些年命脉也不会如此单薄。姬恬这小子当年为你卦星之时修为只有通识境界,道法微末他说的不一定准确。你所等之人如今已然出现,他不是你命中的盖世英雄,否则怎么会年方十六依旧未入修途,也非名门大宗的天才子弟?”
“你是二圣诞下明珠,注定要惊艳天下,力压所有人间行走,不要再耗费心思在这不知哪来的村野小子身上了。我知道你脾性随我,决定了一件事会无比固执做下去,我当年冒天下之大不韪同你父亲走到一起,你父亲当时也是出身无名,身无所有,但是待他天道诰命名震天下之后,又是如何对我的你应当明白,我不想唯一的女儿也走上同样道路。”
李念溪沉默不语,泪眼婆娑看着眼前之人。
“明日此时,我依旧在这里等你。那个小子若真有卦象中机缘,当有再见你的机会。唉……”
中年妇人再叹了口气,身影如随风浮萍一样逐渐消失。
严松刚返回自己卧室,忽觉一股莫名威压从天而降,这威压是如此惊人如此磅礴,他浑身颤抖如同直面神灵一样恐惧。
很快威压悄无声息散去,严松缓过神来浑身大汗淋漓,竟比他小时候大病一场时更感觉无力。
这究竟是什么存在的爆发出的威严?
可笑当初邱师与穆运厮杀时所幻化的天地法相让他无比震撼,如今与这威严相比何止沧海一粟!
那是神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