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上了药,狼吞虎咽地吃下食物,安然睡去。醒来时,却发现自己身处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暗室中,四肢、脖颈均被铁链拴缚住。
她徒劳挣扎,听见一前一后两个脚步朝这边走来,微弱的烛光照在两张熟悉的面庞上。
姐夫和他爹。
她一脸茫然,却听姐夫恭敬开口:“父上,这次的食引如何?”
那个浑身散发气场的高大男子不紧不慢地手指划过她的肌肤,尖锐的食指在她心口慢慢划开,玲珑疼得失声惊叫。
鲜血顺势滴下,滑落在他手上,他放唇上舔了一口,嘴角弯出享受的弧度。
“不错,是蚩尤血种的味道,比上一个更醇美。”他微微侧过头,余光瞥向身后的堇琛,“将功补过,只是逃走的那个,不能放过。”
“是。”受了嘉奖,堇琛语气带了肆意,“若不是瞧见她手腕也出现了蔓陀罗花,还不知道她们姐妹俩都继承了蚩尤血脉。”
“蚩尤血种……”男子捏起玲珑消瘦的下巴,“真是个好东西,待我彻底融了古神之力,还怕踏不平天界?巴苗族真是蠢笨如猪,拥有这样的血种不知利用,宁愿为天界马首是瞻。”
字字诛心,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顾不得其他,大吼道:“我阿姐呢?她在哪?”
“你阿姐?”男子讥笑一声,“她已神志全无,寻着她又能如何呢?整个巴苗族只剩下你们两个。”
她抿着唇浑身都在颤抖,眼前的现实正在一点点打破曾经勾现出的美好。
她转向堇琛,尽管知道得不到答案,不甘心地质问:“姐夫,你不记得阿姐了吗?她是你妻子,你不是很爱她吗?”
“爱?”堇琛仿佛听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昔日温文尔雅的翩翩公子的脸上绽出狞笑,在烛光摇曳下更显鬼魅。“我的女人成百上千,我都爱,你说的是哪一个?”
玲珑讶然,记忆里那个深情温柔的姐夫总是将阿姐抱进怀里,甜言蜜语信手拈来:
“蔓蔓,我今生今世只爱你一个。”
“蔓蔓,我堇琛对天发誓,非你不娶。”
“蔓蔓……”
无数记忆交织,与方才的话形成对比,她曾经羡慕的爱情,宛若一个巨大的笑话。
顿时,她明白了很多事。
早从一开始,堇琛便是有预谋地接近阿姐,只为联姻。利用一个联姻的名义,潜入巴苗,使用什么手段释放了结界中潜藏的浮华草毒害族人。嫁祸天界,做一场深情戏,以此做借口与天界开战。
所做的这一切,为了掩藏与天界对抗的野心,给战争冠上可歌可泣的美名。
难怪,那样短的时间里群雄纷起投靠妖界,杀鸡儆猴。像我们这样早晚被天界摈弃而灭亡,不如另选靠山,换取筹码。
说到底,渺小的巴苗族只是一步棋。
她用了长久的时日让自己接受被天界灭族的事实,却怎么也没想过真相比这更残忍。阿姐,阿爹,整个族人被他们耍的团团转,沦为了一枚枚棋子。
她笑了起来,从放声大笑转为萧瑟苦笑。
“你们这群骗子!骗子!……”
热泪终于决堤,夺眶而出,伴随着咒骂声络绎不绝地滚落。
咒骂因男子扼住喉咙戛然而止,他不屑地轻哼一声:“从今以后,你便是我的食引,直至你的血流干为止。”
她倒希望这血早点流干,也不至于在这冰冷晦暗的暗室里度过更漫长的日子。
日日绝望地眺望室顶的小天窗,天晴尚有微弱的光落在身上,下雨落雷便只有刺骨的寒冷。
每当室内铃铛声响起,她便害怕,尽管蜷缩进角落还是会被抓住。划满伤痕的心口再添一刀,鲜血成雾,灌进男子的体内。
在数不尽被折磨的日子里,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是“阿毛”和“万万”的孩子——“小小”。这只小梦貘由于没有足够的吃食,极度虚弱。为了维持生命陷入沉睡,幻化成珠,挂在她的腰间,每日滴血吊命。
她将它当做唯一的陪伴,常常喃喃自语。
“‘小小’,等我逃出去了,我一定带你见你阿爹阿娘。你阿娘啊,特别凶,经常揍你阿爹,都是我出头帮衬……”
“‘小小’,你一定很喜欢我家乡,那里有你最爱的蔓陀罗,好梦坏梦想吃多少吃多少……”
“‘小小’,你要快点长大,成熟一点,不要像我一样。任性惯了,不知世事宝贵,没了恣意的天地,没了包容你的族人,没了打你骂你的阿爹,没了疼你温柔的阿姐,没了……深爱的男人……”
说到这,哽咽的喉咙里吐出一声哀叹,麻木地盯着狭小的夜空,不知不觉睡去。
直到她最后的慰藉也要没了。
尽管幻化成珠,尽管她小心呵护着喂食鲜血,可小梦貘还是抵不过这恶劣的环境,化回原形,虚弱地急喘着气。
她默默抱起它,轻轻抚摸,哼唱起家乡的安神曲。
过去,阿姐经常唱给她听,当作摇篮曲,旋律舒缓悠扬。
最后一程,只希望它走得安详。
小家伙的小爪拼命地扒拉着她残破的衣襟,口鼻里哼哼唧唧,似乎有话想说。
玲珑将脸贴近,假装听懂似的,耐心聆听。
忽然,它从口中吐出一个热腾腾的红色珠子,小爪小心翼翼地捧着,拼命高举。
这是它的灵元,它想让玲珑吞掉自己的灵元。
玲珑拾起,犹豫片刻,吞了下去。小家伙如释重负,身子慢慢沉了下去,没了声息。
神兽的灵元与她的蚩尤血种冲撞,她也活不了,但是有了这股力量,她可以逃出去。
“小小”每日聆听她的述说,清楚地明白她有多想逃出这个牢笼。
灵元入体,仿佛打开了另一个世界。一闭眼,便能感应方圆十里的生灵灵力,一股炙热混沌的血在身体里翻腾。
曼陀罗花的印记再次在手腕处出现,并逐渐蔓延至全身。
她疼得吼叫出声,四肢镣铐顷刻碎裂,一个腾空飞跃而起,撞开天窗逃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