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巾被强行取下,她只能用手挡,却被村民一个个扒开看。从最初的害怕变成好奇。
他们不知道,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楚生来说,他们才是最可怖的。
她被关进一间小屋,健壮的村民留下看守。她听到一些谈话讯息,大意是明日的大祭祀典用她血祭神灵,以求降大雨福泽旱田。
她不担心自己的结局,唯独担心茜茜的病情。
忧心一夜未果,她迷迷糊糊被推上村子中央的祭祀台,身旁刽子手磨刀霍霍的声音让她立刻惊醒。
大刀锋利无比,在磨刀石上蹭得光亮。楚生害怕了,真正面临死亡时她是懦弱的。
然而,手脚别绑得严严实实,她呼喊、大叫,台下的村民却是一副漠然。甚至几个小孩拾起地上的石子扔过来,嘻笑着做鬼脸。
仿佛即将屠宰的不过一头牲畜罢了。
求救是徒劳的,她笑了,笑自己如此蠢,会期盼有人救她。
随着鼓声节奏起伏,大刀高举,她缓缓闭上眼……
刀未落下,她颤颤巍巍睁开眼,身前多了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的周身黑雾缭绕,一股强大的邪气压迫众人。楚生抬头,却是迎着阳光,仿佛他的身体通体发亮,照亮了她的世界。他侧过脸看她,她立刻埋下头,害怕对视。仅仅一瞥,却永久地烙印心口,那是一个精致得五可挑剔的侧脸,太过完美令她更显自卑。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炎恩,在她还是楚生的时候。
她不明白以炎恩这样的性子为何会救她,在很久以后她才知道:他曾和她一样,被人当异族受审判,差一点命丧审判场。
那种无助,只有经历过的人能感同深受。
他将她带至一个山洞,丢了一句:“这里很安全。”然后便转身要离开。
楚生连忙扯住他的衣角,就像拉住唯一的救命稻草。埋下头,声音压得极低:“我朋友生了病,你可不可以救救她?”
未曾想,他无情地别开身,语气透满寒冷:“我不是侠人义士,救你已是破例。对我而言,你没有任何价值。”
“求求你……我实在寻不着其他人了,她生着很严重的病……”她忍不住哭出声,再次牢牢攥紧衣角。
“你应该去寻个大夫,而不是求我。想救别人得先救自己,就在刚才你差点连自己都保不住,还妄图救别人吗?”
救自己?一直以来,她都未曾想过为自己而活。她的世界只剩茜茜,那是她活下去最后的支柱。
“那……我能问你要一件东西吗?”
“什么?”
她微抬起头,指向炎恩腰间的短剑,道:“可以送我这个吗?你说的对,我想保护自己。”
其实从那一刻起,她已经萌生了可怕的念头。
炎恩喃了句:“也好。”将短剑扔给她,短剑只是他其中一件普通的防身武器。他并不想过多浪费时间,一转身即将化为黑雾消失。
她忙上前大喊:“我还不知道恩人的名字……”
“萍水相逢,无需知晓。”
这一句化为余音,回荡在山谷,留下失落的楚生。
楚生没有在山洞待多久,她满脑都在担心茜茜,依旧返回村子去寻。
她第一时间去了原先的住所,却一无所获。
茜茜失踪了。
楚生发了疯似的寻找,终于在围满村民的祭祀台上找到她。
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的双目圆瞪,死相痛苦,头发散乱,衣衫褴褛,下身赤红一片。
尸体旁围着几个手拿刑具的壮汉,为首的是一个身着异服的祭司,其他人均围观在台下。有人发现楚生,大嚷一声,众人纷纷回头,嘈杂立刻消失,转为死寂。
娇花凋零,埋落尘埃。
脑袋一片混沌,她愣愣地望着尸体,麻木地挪动步子,一步一步靠近人群。
众人面面相觑,心虚的眼神彼此闪躲。
有人率先辩解:“这个小姑娘本来就有病,身子弱的要命。我们只是带她来,她便一命呜呼了。”
“对对!我们什么也没做!她自己正巧病危死了。”
其他人纷纷应和,祭台上的壮汉悄悄将刑具藏在身后,祭司更是跨步一挡,企图隐藏这伤痕累累的尸体。
有人撕破脸皮直接承认:“这丫头得的是性病,下身都烂了。也活不过几天,我们这是为民除害,免得她去传染别人。”
“对!就是个娼妓,我们是为民除害!“
还有人嚷着继续抓她:“大家还愣着干什么?魅兽祸乱,只有拿它祭天才能求神灵降雨,赶紧把她抓起来啊!”
这一煽动,众人又纷纷改口,扬起武器示威,却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去。
都说妖孽邪恶,人心更为险恶虚伪。
楚生原本恐怖的面孔此时更显狰狞,她露出原本小心翼翼藏好的獠牙,怒目圆瞪,扫视着这群虚伪的凶手们。
一股强大的肃杀之气从楚生身上散开,卷起一地风沙。再次睁眼,她的瞳孔瞬间转化为腥红色,如血一般。
那是魅兽独有的瞳色。
她一张一合地唇间獠牙在疯狂生长,诡谲的声音和着阴冷之风一字一顿,奏起了一支死亡之曲:
“我要你们偿命!”
秋风无力地吹着衣襟,雨水冲涮着满地绯红,却永远冲涮不掉罪恶。血伴着雨水汇成血河,浸湿了一具具面目骇人的尸体。
楚生拔出短剑,最后一人应声倒下。
跪了又起,她支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拖着几乎断掉的右腿,捂住胸口不断流血的伤口,任由大汩大汩的血溢出。
近了……近了……
她瘸着腿向茜茜的尸体一步步靠近,冰冷的雨水落进眼里,和着热泪一起下落,使原本模糊的视线添上一层屏障。
身体越来越沉重,她跪倒在地,颤抖着手为茜茜合上双目。
“对不起……对不起……”
楚生趴在冰冷的尸体上,一遍又一遍地喃着这句话。
一声声咆哮响彻山谷,她大哭出来,似是将所有怨恨宣泄而出。只是声音越来越弱,最终,逐渐消失在磅礴雨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