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容霜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伺候,以往环儿只要她醒着总能看见她,贴心问候着。
只是现下环儿早就不知去向了,五妹妹那件事儿便是那环儿受了灵姨娘的蛊惑来陷害母亲的,使了银钱同时利用五妹妹那院里的小丫鬟对母亲的感念来做出了如此无耻的事情,枉那五妹妹院子里的那小丫鬟以为这件事能对母亲好呢,倒真是纯真,还不知情的帮着那人诬陷母亲容不下五妹妹,这可是做嫡母的大忌。
环儿心里面究竟有没有她这个从小伺候到大的主子的,她这样做不知道是真伤她的心吗?竟然也做得出来,她是知道她最敬重母亲的,母亲是她最重要的人,亏得以往环儿还每日安守本分尽心尽力的服侍着她,瞧着是个老实的,她也不曾劳累过亏待过她,待她也是极好的,她竟然还做得出如此陷害主子的肮脏事!
那时候听闻她气急了,恨不得马上抓起她去质问,即使环儿服侍得她再好,日后这种有异心的丫鬟她也是不想要不能要的了!
李容霜耐着性子再等了一会儿,靠着床榻仰望格子窗外边儿投进来的光,一棱一棱的光,那光经过的地方有许多细尘不断的飞舞着,纷纷攘攘,好似它们无法安定下来的一般,总是要不断的飘来飘去,尘埃,轻如尘埃,那便不就是飘来飘去了,定不下来,是因为它没有足够重的分量罢。
李容霜单手抬起,轻轻的将一缕落下来的发丝撩至耳后。
一般除了大丫鬟那些小丫鬟是不会进她的屋子伺候的,现在那内室屋门闭着,那小丫鬟自然是更加不会来打扰她了。
等不来人,李容霜掀开了薄被,将锦缎制成的布袜穿上,再将靴子套上,才踩上地面突觉脚下一麻,李容霜又向床上栽了回去,险些头便砸到了床架子上,摔得头昏眼花的。
本苍白的脸色因为剧烈的动作有了些潮红,等了一会儿脚下的麻痛感消散了才又重新站起,披了见外衫便去那圆桌上端起茶壶倒了半杯茶水在茶碗了,她停住,将沉沉的茶壶放下,百花凤鸟纹瓷茶壶的茶壶与桌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儿,那半碗儿茶水被她遥了两下便倒了去,才复又端起百花凤鸟纹瓷茶壶倒了大半杯茶水,明黄的茶水恍恍惚惚的,一口下去,满口的哽涩与凉气,落到肚子内肚皮都惊凉了。
屋外偶有蝉鸣,清透的日光隔着窗纸弥漫在这小小的屋子内,各式摆件儿衬的这屋子光辉灿烂,特别是那红木镶嵌玉双莲花卉四条屏风,屏风上边雕工精美,那上边儿栩栩如生的并蒂莲以点翠技法镶嵌,花瓣圆润莹白,是一件儿十分华贵的摆件儿。
“奴婢落花给四姑娘请安。”门被人从外边儿打开了,伴随而来的是一个身板瘦小的着翠绿色衣裳的丫鬟,那丫鬟进门眉眼不敢多瞧,赶紧儿的低头给屋内的主子行了个礼。
此时已经过去许久了,那许儿回到自个儿住处歇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没唤人去那四姑娘的屋子内,连忙抓了一个丫鬟交待了。
不管来的是那个丫鬟总归是来服侍她的,李容霜未抬头瞧那丫鬟一眼,只靠坐在拔步床塌上边儿,微微低着眼帘儿。
过了许久,李容霜抬起头来,理了理衣领上的褶皱,沉静的指挥那丫鬟:“去暖一壶水来。”
那站了许久半步未挪动的丫鬟身形才晃动一下准备去拿水壶,李容霜突的改了注意:“先别暖水,我想沐浴更衣,你出去使唤人安排去。”
“是,四姑娘。”丫鬟绕过那红木镶嵌玉双莲花卉四条屏风便支开了内屋的门出去了。
先前燕姐儿未出世时母亲对她还是十分上心的,不似今个儿似的她在屋子里躺了许久亦不见母亲打发人来瞧瞧,燕姐儿长得乖巧聪慧,往常安安静静的从不闹人,只从晓事起便十分粘母亲,一不见母亲便哭闹不止,那性子是恨不得时时刻刻的离不得母亲的,见着母亲便小嘴咯咯的笑,那明亮的眼睛似那西边儿来的罕见葡萄一般的黑溜溜的,小嘴樱红,一笑葡萄一样的眼睛一眯,十分的惹人欢喜。
且又是母亲艰难得来的第一个孩子,又成功让外边儿那些个多嘴编排人的长舌妇紧紧的闭上了她们的嘴巴,家里边老太太也不再对母亲有不满,这个小丫头的到来可是解了母亲许多的难,又是母亲自个儿肚腹十月怀胎不易得来的孩子,母亲怎能不欢喜不娇宠着呢,那是母亲的亲生孩子,连到了她的耳边,母亲都要时时念着她的燕姐儿,一刻不着眼便要差人去瞧瞧。
母亲对燕姐儿的欢喜是理所当然的,那是一个亲生子,她自知自己的身份,一个解寂解谗的抱来的孩子怎是能与燕姐儿可比的,可每每念起以往母亲对她的关怀她不十分难以释怀如今母亲对她的忽视,她也是自小在母亲身边长大的呀,未有生恩却有养恩,她相信母亲心里便还是十分挂怀她的,她一直都很乖巧温顺,曾经母亲也是常常牵着她的小手教导她的,四季嘱咐绣房给她绣衣制鞋,一日三餐相伴而食,母亲温婉的模样一直刻印在她的脑子里面,她虽非母亲的亲生却胜似亲生。
可是自打母亲被诊出喜脉之后母亲便渐渐的对她的心思似乎淡了起来,连母亲身边的妈妈都有些便了,一日一日的,随着燕姐儿的出生到燕姐儿睁眼会叫会爬……母亲放在她身上的心思一日比一日淡,后直接给她在她的春晖院儿里摆了个餐桌甚少再传她过去与母亲一同吃饭了,燕姐儿每日被母亲眼珠子一般的看护疼爱着,她也每日早早去到母亲屋前侯着,等着燕姐儿醒来哄燕姐儿玩耍,那个小丫头真是讨人喜欢的。可是她欢喜燕姐儿的同时又十分的羡慕燕姐儿,她生来就得尽母亲的疼爱。
母亲疼爱她亲生的燕姐儿,这是应该的应份的,可是现如今儿,母亲却把她忽视到了如此地步,指派这么一个目无侍主的丫鬟来给她。
那自小伴在她身边的丫鬟环儿不在了,身边没了个近身服侍的人,隔天儿母亲院儿里却给她指派了那么一个不知规矩的来服侍她,那丫鬟放着身子不便的她便一走了之了,这丫鬟来的快她欢喜,这自然是母亲那边怕她缺人了调顺不来,立马的便补上了。
可后边儿那丫鬟瞧着便不是个好相与的,定定也贴不了心,她的大丫鬟定是要是个守职懂礼的知晓进退的,不消多说盼着她能有多么护着她忠于她,亦不盼着她能有多机敏伶俐,该有的规矩定是不能少的,可是瞧瞧,这几日下来,那丫鬟竟如此待她,也不晓得她还是个主子,说走就走,这样子的丫鬟她怎么敢用啊!
母亲院儿里来的这个丫鬟,实在是令她伤心,她一时间竟不知母亲如何想的,她可是伴着她的膝边长大的啊。
那丫鬟她眼看着就是个心思不纯不忠不义的,眉眼看的比天还高,这样子的一个丫鬟母亲怎的指了来服侍她,母亲莫不是真的厌弃了她置她于不管不顾了吗?
母亲怎么会忍心,她的心肠最是好了。这般的思虑着,李容霜细细的柳叶眉微微皱起,那小小的瓜子脸满脸的愁容,樱红的嘴唇紧抿,目光对着外边烈阳下的镂花窗格子,映着那日头光亮,水波荡漾,眼眶里滢滢泪水瞧着便要落下来了,一双芊芊玉手抓紧的抬起抹去,单薄的身子一动,整个小小的人的身子一下便滑落入了那锦缎背面里,小小的一团。
母亲必是不会如此待她的,相必是旁的人瞧她是一个姨娘生的,母亲又忙着看顾燕姐儿顾及不到她那些个阳奉阴违的婆子才敢如此待她,那么个不知规矩的丫鬟,母亲最是重规矩,若母亲瞧见了她这般,那里还会容她在院儿里走动,早早的母亲就该将她撵出院子,发卖或是放去庄子上做苦活去了。
“四妹妹这小院儿怎的这般儿的冷落?那些个丫鬟都去哪儿躲懒去了,一个个的竟是连影儿都瞧不见一个,静悄悄的,若不是这花圃打理的整齐我都要以为这是咱们府里哪个荒废的院落了。”
一道略带不满的女孩儿声从毫无顾忌的在春晖院内响起,是府里边儿的二姑娘,李容丹,小姑娘入了这寂静的院儿眉眼瞧着便皱了起来。
李容丹上身葱绿彩绣牡丹雨丝锦对襟,下边是秋香色彩绣广陵玉裙,小脸明媚,神情倨傲,头上发间依旧是插了根点翠洒金牡丹红珊瑚簪子,那簪子上边的红珊瑚似真的一般,栩栩如生,迎着明媚的阳光更是衬得女子眉眼精致,脸蛋儿细腻脸颊桃粉儿。
李容丹身边儿带着她的大丫鬟彩云,一身桃粉色丫鬟服侍的彩玉容貌亦是十分端秀的,那丫鬟是个心思灵巧的,见着这满院子的进来也不见个人影儿,斟酌一番道:“二姑娘,四姑娘这满院子里都不见着人,怕不是四姑娘出去那里耍去了,咱们来的不凑巧的,不若咱们去外边儿花园赏赏花再瞧瞧那湖里边儿的鱼去。”
李容丹听着眉头更皱了,直道:“来这前儿不是让你差人来打听了吗?既然四妹妹今个儿不去哪儿那她定然在自个儿的院子上了,难不成她还能去祖母身边服侍了,彩云你去,大声喊两嗓子把那些个躲懒的丫鬟的使唤出来。”
她今儿得闲了特地来四妹妹这儿走走,想着昨日那四妹妹早早的巴巴儿跑来给她抓了那几只蝴蝶给她只说想让她指教指教她的绣活儿,她便跑来了。这要放在以为她定然是不稀罕跑来这边儿的,在这家里边,她只稀罕去大姐姐那儿坐着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