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道台上，伊文连发数问。

“是为了抒发隐晦的感情吗？是为了让自己看上去与众不同吗？是为了博取心爱之人的欢心吗？是为了向死亡宣战吗？是为了不负春光吗？是为了获得赞赏吗？是为了传播所思所想，寻找共鸣灵魂吗？是为了寻找意义吗？是为了迎合他人喜好吗？是为了在黑暗里寻找光明吗？是为了替神明开口说话吗？是为了活在历史里吗？是为了活在全体人类幸存者心中吗？”

伊文说出这么多动机，又一次直白地道出了人们心中的真实想法。是啊，绝大部分幸存者，他们想要成为觉醒者，甚至成为亡者，不正是为了这样那样的因由吗？

满座听众都在对号入座，大人物们一定是为了特权、高高在上的地位以及统治一方；充满朝气的年轻人一定是为了让自己的生和死更加有价值，甚至为了爱和恨；年轻男孩儿会为了博取心爱女孩儿的欢心朝这个方向努力，若是伊合财这样的人的话，那一定是为了钱。

但无论这动机是卑劣还是高尚，低俗还是高雅，古板还是浪漫，每个人内心深处多少都有些许成为觉醒者乃至亡者的渴望，这却是不争的事实。

谁不想活得更好，更强大，更有意义呢？

……

“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说，这些原因都有。是的，这些原因都有。”伊文点着头，丝毫不隐瞒自己动机的复杂性：“我要成为觉醒者，以至于成为亡者。成为全体人类的欲望，就是我的新欲望。我骨子里充满了刚强的生命力，不屈的意志和舍我其谁的精神，这是人类之神赐予我的珍贵天赋。”

……

“但除了这样那样的原因外，最根本的原因，是因为我希望自己能够热烈地燃烧，像太阳一样燃烧。”伊文深吸一口气，低沉地吼了一声：“我想变成人类之神手中的火炬。”

电恰到好处地来了，远处传来了电力引擎矩阵重新启动的轰鸣声。人造阳光从天窗洒下来，照得伊文金光灿灿，他站在那儿，就像是阿波罗的化身一样。

他给出了最最正统的成为觉醒者和亡者该有的动机，金黄乡的人们似乎都快要把这最纯粹的动机遗忘了。

伊合财，伊阳，手感，伊琳。肖安娜，惠特大公，奥古斯丁，帅克。那些大人物们和小人物们，高高在上的人们和生活在底层的民众们……所有人都沉默并且思考了起来。

成为人类之神的火炬，如此高尚的动机，有几人能真正拥有？

但把话翻过来讲，若没有如此高尚的动机，人类又能否突破自身桎梏，成为真正的亡者？

布道演讲太短，讨论不了那么多高深晦涩的问题。伊文已经将想说的都说完了。他用最后几句话结束了他的首次布道演讲：“最后，请允许我将自己实实在在的愿望分享给大家吧。我会努力让家人过上好日子，也会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我将努力让自己觉醒，我将竭尽全力成为亡者，为带领全体人类，走出黑暗，走向复兴，奔向光明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讲完，伊文向左侧迈出一步，面向观众席，鞠了一躬。

他长吁了一口气，挑了挑眉毛便下台了。掌声的反应似乎慢了半拍，在伊文完全走下台之后，听众们才在奥古斯丁.惠特的领头下，热烈地鼓起掌来。

他们从未听过这样的布道演讲，真是既接地气，又高大上。

伊合财再次走上前台，呼吁大家积极踊跃捐献觉醒基金，大人物们脑后都安装了身份识别牌，他们没有捐献的必要。但有一个人——帅克.沃斯，酿酒商的小儿子，他的后脑勺还是平的。

他被伊文的演讲深深打动了，感觉像是找到了同类。

他扭身对沃斯先生商量道：“父亲，我可以在这座祭坛觉醒吗？”

沃斯先生抖了抖八字胡，微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钞票来，递给帅克.沃斯道：“如你所愿，亲爱的儿子，选择在哪一座祭坛觉醒，是你的权力。”

帅克.沃斯接过钱，便站起身来，拄着拐杖上了台。

在众目睽睽下，尤其是在伊合财紧张地注视下，他一瘸一拐地走向觉醒基金捐赠箱旁，将那一叠钞票放在手感手中。手感从没见过这么多钱，他眼睛都绿了。

他手指律动飞快地数完数目，举起钱大声宣布道：“5000天使！他捐了5000天使！”

伊阳呆愣愣地一脸不敢置信，直到伊合财催促，她才反应过来，得赶紧把捐赠人的姓名和捐赠金额记录下来，她对帅克问道：“您叫什么名字？”

“帅克.沃斯。”他回答。

观众席上一片哗然，所有人都鼓起掌来，向帅克.沃斯致意。帅克害羞地转过身，冲大家鞠了一躬便下台去了，他拄着拐杖，经过伊文身边的时候，和他握了握手：“你讲得真好！伊文。”

“谢谢你的捐赠，帅克.沃斯。”伊文客气道，他忍不住瞟了他的瘸腿一眼。

帅克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抿了抿嘴唇，摆摆手便一瘸一拐地走了，谁会相信，他想要觉醒甚至成为亡者，和他那条坏腿没有半点关系呢？就像伊文做布道演讲的时候说的那样，人们想要成为亡者的动机，多且复杂。

有帅克.沃斯带头，观众席上的人们纷纷涌向主席台。

乡绅们忙着为自己的儿女捐献觉醒基金，他们没有富豪们那样富有，但几百天使还是拿得出手的。普通民众也纷纷慷慨解囊，存个十块八块，并报出自己的姓名。

负责记录的伊阳忙得焦头烂额，多亏肖安娜拿着笔和记录本过来帮忙，她才不至于那么手忙脚乱。

伊合财满面红光笑哈哈，除了高兴就是高兴。

奥古斯丁来到伊文面前，没有伸出手也没有先打招呼的意思，他看上去挺高傲的。伊文见状，便先伸出手道：“你好，奥古斯丁.惠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