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雪默不作声，只是静静吃着饭。

晚饭后，重宇洗了澡，也不着急睡。便去了放三角琴的大厅，又不弹奏，就那么默默看着这架钢琴。

他总是理性多于感性，每一次都是以最大的益处去做决定。

看起来每一次都正确无比，既减少犯错，也杜绝了收拾烂摊子的窘态。可是，人活得太理性了，便不免过于清醒，有时候容易丢心。

他的内心明明渴望父母的爱，渴望兄妹之情，渴望拥抱和抚慰。但是，在强大的现实面前，他却越来越理性，在工作上一丝不苟，毫无破绽。

“木助理，老乔那边有动静吗？”

“唐先生，乔先生说不会再跟我们要钱了，但是他提议您看一下他寄给老夫人的包裹。”

“他还有说其他什么吗？”

“他说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其他没有了。”

这就奇怪了，重宇有些不甚其解。总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没有弄明白。

周六很快就到了。陈慧一大早便出门了。她自然要跟两个孩子交代一下。

子宁这几日闲来无事便在家教邻居家的孩子弹弹钢琴，给他们做一下适当指导。子衿还是每天去操场练球。

白天天气热，也不出门，就在家里准备夜摊的食材。

陈慧前脚刚走，子宁后脚就偷偷上楼，这本笔记本确实很有诱惑力。她想一窥究竟。

说服自己心里的不道德感，子宁这次看的非常快，她翻了一大半以后，才发现情况似乎不太妙。

日记里写着每一天的日期，每一周每一个月，甚至每一年的，有的很详尽，有的只是大致总结一下。这不像是当天记录的，更像是后天抄写的笔记，但有些部分确实很详细。

这么厚一本，子宁自然无法一口气看完，可她越是这样，越是想看到最后的结果。

人总是被未知的那部分牵引着方向，好奇也好，贪恋也罢，对未知有时候是恐惧和果感，有时候也可能是期待与不安。总之，三个小时之后，子宁还是要耐着性子放下它，把它安然无恙的锁进柜子里。

陈慧如愿在咖啡馆见到重宇。他高大又帅气，身上的气质让人无法忽视。

“陈阿姨，下午好！”

“重宇，下午好。”

“您喝点什么？”这话是重宇问的，他提前到的，自然也由他请客，这一点上，他是一向很自觉的。

“美式吧。”简单点了个下午茶的小食，陈慧也没闲情逸致享受美食。她有些坐立不安，看上去确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重宇，这个你拿去，是子宁的头发。”陈慧从包里拿出一小袋东西，是用保鲜膜包裹着的。

“这是？”重宇看到头发，想起不久前，自己为了说服奶奶接回子宁，也做过这样的事。

其实检测已经做过两次了。一次是爷爷还在世的时候，那会他病的厉害，几乎都是奶奶在处理的。当时老乔为了多拿好处，亲自偷偷地把那份报告拿给重宇看。他便因此确定自己的妹妹楚楚还活着。

接着他为了让子宁可以有平静的生活，便用房子和大量酬劳换取老乔手里的资料。他以为是自己瞒着奶奶，想不到，情况可能并非如此。

“你拿去做检测。我知道你会说以前做过了，但这次的头发绝对是子宁本人的。”

“陈阿姨，你到底想说什么？”突然想让子宁回唐家？突然想通了？

“我这么说吧。子宁不是你们唐家的孩子，她是别人的孩子，正好被我们莫家收养，仅此而已。至于你给的那些钱，这是银行卡，里面花了八万块钱，我已经存进去了三万块。另外欠的五万块，我一定会想办法还你们唐家的。”

陈慧把那张几年前重宇给她的卡放到重宇面前。虽然重宇还没有完全听懂他的意思，但大约也明白她意思了。

就是让他跟子宁划清界限？

“陈阿姨，你不想子宁回唐家，我能理解。也不会勉强子宁，除非她自己自愿回来。但是，我不太明白你今日的意思？”

陈慧顿了顿，喝了一口柠檬水，在思索要怎么把这一团麻乱说清楚。

重宇也不着急，耐着性子等她说明。他最近忙的不得了，总部迁移并非易事。能花半天时间跑一趟泉州，也是对此事的重视。

“是这样的。乔安是我以前的同学，我们十几岁的时候就是一个班的。他，你该认识吧？”

“认识。”这还用问吗？

“可我在一个月前，还不知道他就是你们当年请去查案的侦探。这次他来村里，我才知道此事。我这样说，你信吗？”

“那他以前知道你吗？”重宇淡淡问道，他脑子里快速反应，在思索某种可能性。

“肯定的，他也是不知道我的。不然这事情，就不会到现在才弄明白了。”陈慧叹息一声。

“他找你说了什么？”见陈慧深情不对，重宇很想知道这个老乔到底又说了什么？或者说，他又有了什么新的发现？

“他说子宁不是唐家的丢失的孩子，唐家的孩子在那场意外中故去了。我这边说，你可能不会接受，我一开始也无法接受，所以才会想请你去检验一下。”

陈慧说完这段话，整个人都是紧绷着的，生怕重宇会有什么异常的反应。

“多年前就检验过了，也给你们看过了，自然做不得假。老乔说子不是唐家的孩子，他可有什么证据？当年证实子宁是唐家的孩子，可也是他自己拿出的实证。”

重宇语气不悦，但还算控制得宜，他这些年见惯大风大浪，也不至于被这种没影的事给唬住。

但是老乔突然这样做的用意，他就很值得怀疑了。莫非这里面真的有什么是他所不清楚的？

“可他亲口跟我说，子宁不是唐家的孩子，子宁的母亲另有其人。这次子宁去杭州见过那个女人了。重宇，阿姨不是想阻止什么，但老乔不至于突然跑来跟我说这些话，他自然是有根据才这么说的。对了，他给了我一本日记，哎呀，我忘记带来了，也没打开看过。”

“什么日记？”敏锐得捕捉到新的信息，重宇开始重新审视这个新消息。

“他让我想通了再拿给子宁看，好让子宁知道真相。我也一直没想明白，所以一直放在床头柜里，没有打开读过。现在这么一说，我还真是大意了。我应该先读过才是。”

陈慧一边懊恼自己的迟钝，一边为重宇的态度感到莫名慌乱。

若是重宇不信，不去检测，那自己到时候还得多应付唐家人，岂不是更加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