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大门口的时候，白梅就听见堂屋里发出“叮叮当当”的碗筷声。

他们正在吃早饭。

阵阵香味从白梅的毛孔里往里钻。

已经好几顿没吃饭了。

“咕咚”。

饥肠辘辘的白梅，喉头蠕动着，不停地咽着口水。

“姐姐！”

白月眼尖，最先看到出现在门口的白梅。

她扔下碗筷，向离弦的箭一样，快速扑倒了白梅怀里。

“嘭”

撞得白梅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以为有多大的本事呢，还不是回来了。”

柳世碧坐在上方，头也不抬，一直往嘴里塞着昨天剩下的菜。

“哟！回来啦？你不是跑吗？跑呀？回来干什么？谁要你回来的？巴不得你永远都不要回来，si在外面才好！拖油瓶！”

白中夹了一大块脊背上的鱼肉，放到嘴里，一边吃着一边冲着白梅龇牙咧嘴。

嚣张得不得了。

“哼！”

白梅懒得看他，直接将眼神停在了残留在盘子里的几块鱼肉上。

这本来是那个体面的年轻大哥哥送的，自己连鱼气儿都没闻到，就被这家人吃了。

一想到那个雅致的大哥哥，白梅心里面就莫名升起一股向往之情，要是，以后，自己的男朋友也是那样的，该有多好！

“这是我的鱼。”

白梅收回比较遥远的思绪，对着白中，冷冷地说道。

“什么？你的鱼？你没病吧？”

白中正摆动舌头捋着鱼刺，听白梅这么一说，怔了一下，旋即又恢复了淡定。

“这明明是我爸拿钱，让你妈去买的，好不好？好意思说是你的？真是不要脸！”

语气依旧十分傲，冲。

“你？！！不信，问白风白月！”

白梅打定主意一定要让他们知道，他们吃了她的东西。

“嗯，是的！”

白风白月看着一圈桌子上的人，冲着大家齐齐点头。

“好了，白梅，别说了，赶紧的，来，吃饭。”

秦玉兰看见白梅回来了，心里一阵欣喜，。

她赶紧起身，盛了满满一碗米饭，将白梅拉到她身边坐下。

坐在她身边的白月赶紧让出了一块地方，让白梅坐下。

“姐姐，来，快吃，这个好吃。”

白风赶紧夹了一筷子肉丝和一块鱼，放到白梅碗里。

白月也将自己碗里的菜，扒了一些到白梅碗里。

白梅的碗，一下子堆成了小山包。

“饿死鬼投胎吗？一下子夹那么多放到碗里？”

柳世碧盯着白梅碗里的饭菜，恶狠狠地说道。

“好了，好了，白梅回来了就好了，快，赶紧吃饭。”

白心兰看着白梅平安地回来，心里是由衷的感到高兴。

她可不想白中刚结婚就和秦玉兰闹掰。

昨天，那些人吃完中午饭就各自回去了。

白心兰却留了下来，她要把白贵和秦玉兰的事情处理好了才能安心。

白梅面无表情地看了一圈桌子上的其他人，顿了顿，坐到了秦玉兰旁边，端起了饭碗。

真香啊！

她的肚子不由得“咕咕”叫了两声。

“哈哈哈！饿了吧？饿了才知道到我们家来吃！我可告诉你，你以后要是敢不听话，我就告诉我爸，不给你吃饭，饿si你！哼！”

白中嘴里包着饭，一边和白风抢着盘子里仅剩的几样好菜，一边哼哼唧唧，咕咕隆隆地说着威胁白梅的话。

“好了，吃饭！”

白贵看了看秦玉兰，又看了看白梅，用筷子头在白中手背上使劲敲了敲。

“欠揍？！吃多少，夹多少！”

白贵凶巴巴地呵了呵白中。

白中冲白风比了比拳头，不甘地缩回了正在争夺“地盘”的筷子。

白中极少看到白贵的好脸色，几乎是被白贵从小打到大。

白贵稍稍的一个脸色，都能让翻江倒海的白中立马萎缩住。

“白风，好好吃饭，小心我的巴掌！”

秦玉兰故意举起手掌，马上向白风发出警告，生怕落后白贵而又引起柳世碧的不满。

“哼！”

白风撅了噘嘴，也缩回了和白中争抢的筷子。

“来，白梅，快吃吧。”

秦玉兰又看了看白贵，见他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就放心地把白梅按住，坐在了自己旁边。

她没有给白梅夹菜，也阻止了白风和白月给白梅夹菜。

桌上，总算安静下来了。

白梅低头吃着饭，不时拿眼瞟着秦玉兰。

秦玉兰脸上平淡如静风中的河水，没有一丝波澜。

再忍几年，等我到了可以出去打工的年纪，我就出去打工挣钱，带着妈妈和白风白月回山上。

主意打定，白梅反而释然坦荡了很多。

目标和计划总能给人以安定和力量。

白梅比前几天安静平和了许多。

小小年纪，却领悟了一些忍辱负重的味道。

多年后，回过头，仔细想想当时自己的这段心路历程，白梅不禁觉得有一丝丝心酸。

十岁的自己竟如此懂事沉稳，不知是该感到高兴还是悲哀。

“你要是敢带着他们走，我就把那几个野崽子扔到猪圈里喂猪！不信，你试试看！”

一个“妈”字刚喊了一半，白梅就顿在了白贵和秦玉兰的房门外。

她本来是想来跟秦玉兰说，她想趁寒暑假和周末，跟着堂婶到县城卖水果和针线杂物。

虽然这挣不了多少钱，但是，不管一毛两毛，那也是自己挣的，慢慢攒着，总能积少成多的。

自己有了钱，就什么都好说了。

白天，她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碰到了堂婶，灵机一动，就提出利用假期，跟着堂婶到县城卖东西。

堂婶家的白凤，比她大两岁，早就跟着她妈去县城卖东西了，每次卖完东西，她妈就会象征性地给个几毛的零花钱。

他们那些小孩，一年到头，身上难得有几分钱，白凤的钱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巨款，惹得人好一阵羡慕。

堂婶禁不住她软磨硬泡，犹豫一阵后就答应了，不过，她要秦玉兰亲自跟她说。

一个小孩的话，算不了数，要是出个什么事，谁负得起这个责任？

“放心吧，二婶，我妈肯定会同意的，等明天，我就让她来跟你说。”

白梅觉得秦玉兰肯定会同意，笑眯眯地告别了堂婶。

“啊——”

还没等白梅反应过来，里面又传出了秦玉兰压抑着的痛苦叫声。

“叫？！我让你叫？！”

白贵的声音再次响起。

接着，白梅听到了什么东西撞到柜子的声音，柜子上放的瓶瓶罐罐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好了，求你了，别打了，小心孩子们听见。”

秦玉兰努力不让自己痛苦的叫声传出来。

“你再敢说一个走字，我就打断你的腿！”

白贵恶狠狠的声音刺激着白梅的心脏。

“我，我不跑，求求你，不要打白梅他们。”

秦玉兰卑微的声音再次响起，夹杂着因疼痛而不停发出的“滋滋”声。

“这个你放心。”

白贵说完后，就“呼噜噜”打起了呼。

白梅气到不行，准备返身回厨房拿菜刀。

她咬牙切齿，怒目圆睁的样子，刚好被出来的秦玉兰看见。

“白梅，你在这里干什么？”

秦玉兰惊愕地看着白梅，忙伸手在脸上拨弄了两下，尽量把之前的痕迹抹掉。

“妈，那个疯子打你了？”

白梅幼小中透着成熟的眼神直逼秦玉兰。

秦玉兰忙低下了头。

“没，没有......”

“没有？！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哦，你昨天小腿疼，是不是也是他打的？”

白梅一下子想到昨天一起床，秦玉兰就不停地揉小腿，赶集的时候走路都有点不正常。

“哎呀，你这孩子，净瞎猜！......没有的事！赶紧回去睡觉吧。”

秦玉兰不想让白梅担心，拉着她就往她的房间送。

“白梅，以后，这样的话，不许乱说，知道了吗？他，他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到了白梅房间，秦玉兰拉着白梅的手，轻轻说道。

她担心白梅惹怒白贵。

她真的后悔，当初只看到白贵老实的表象，没有看到他那不正常的内心。

现在，反悔已经晚了。

她要做的，就是扛住，扛到孩子们长大成人，要是运气好，孩子们有大出息，把她从这里接出去，她就谢天谢地了。

“妈——”

白梅还想说什么，被秦玉兰拦住了，毕竟，白梅还是个孩子，她能有多大本事。

“好了，白梅，你乖乖的，好好读书，以后有本事了，妈就不用受罪了。”

秦玉兰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了。

“好的，妈妈，你等着，我一定会让你享福的。”

白梅刚刚那股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被秦玉兰哽咽声击散了。

留在心间的只剩了一股倔强的冲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