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消失，乌云重现，雾雨门再次笼罩在黑暗中，绵绵细雨随风而下，四方飘零。

方休裹紧衣服，披着夜色脚步匆匆，很快便赶到了细雨院。

“古有刘备三顾茅庐，今有方休雨夜三探细雨院，不知多年后会不会也成为一桩美谈。”方休忙里偷闲的自娱自乐道。

曹雷所住院子不远，一晚上接连来了三次，方休已对路径轻车熟路，他头一抬便看到了那座笼罩在阴影中的院落。

他翻墙而入，径直走到放有佛像的那座小屋前，想也不想便推开了房门。

方休刚刚在院子外时已经确认过，门锁如初，可见曹雷在离开后应当还未回来，故而不必像头两次那般谨慎。

刚刚进门，方休后背一凉，陡然升起一种似乎被什么东西注视着的感觉，他心下一动，转头朝墙壁处望去。

佛像依旧慈眉善目，靠墙而立，但是其脸上却莫名多了几分灵动之意，正紧紧注视着方休，好似一直在等待着他的到来。

两行浅浅的血迹干涸在它脸上，状若泪痕，似乎道尽了浮生艰苦，人间百态，在漆黑的环境中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石佛也会流泪？”方休正要上前检查一番，突的发现佛像前方好像有一道看不真切的身影。

“有人？”一夜三探曹雷院，总不可能次次都十分顺利，因此方休早在赶来前便做好了应对各种变故的准备，故而只是微微一惊，旋即冷静试探道：“曹兄？”

身影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仿若雕塑。方休犹豫片刻，随即全神戒备的缓缓上前几步，走到了人影身前。

他定睛一看，此人确是曹雷，而且是那个温文尔雅版的曹雷，他脖子上多出的那张扭曲面庞便是最好的证明。

曹雷身穿黑衣，长发散开，神色异常安宁，尽管双膝着地跪在佛像前，但腰杆却挺得异常笔直，如渊渟岳峙，透露出一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豪迈之情。

他仿佛与天地相连接，很容易被人忽略，黑衣与黑发更是让他完美融入了周围环境，似乎与房间本是一体。

方休呼吸略有些紧促，自己造成的动静已然不小，曹雷却毫无反应，让他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一个想法。

他面色冷峻，伸手试探了一下，果然，心脏已停，呼吸已止，眼前之人确实死了。

“不久前才见过他，怎么突然就死在自己家中了，是被灭口还是自杀？”方休站在佛像与曹雷之间，狐疑不定的推测道：“看他面色安宁，身体挺直，似乎早有准备，莫非是自杀？”

“可是他为什么要自杀，总归不会是因为杀掉了本体而心生愧疚吧。”

死因如何，光靠猜是猜不出来的，方休双目清明，鼓足勇气开始检查曹雷尸体。

作为游戏中的六扇门总捕头，方休以前也接触过不少尸体，可那毕竟是游戏当中，在知道一切都是虚假的状况下难免会多出几分从容之感。

但如今他触碰的却是实打实的尸体，绕是方休胆子颇大，也不免有些惶恐，手底功夫略显粗心。

他很快就搜遍了曹雷周身，可惜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全身并无伤口，看面色也不似中毒，难不成真是想不开了，自绝元神？”

不过方休倒也不是毫无收获，他在搜身时从曹雷身上找到了那块用来诓自己的玉佩，沉吟片刻便将其收起。

再无其他发现，方休暂时将注意力从曹雷尸身上挪开，转头望向了佛像。

除去脸上莫名多出的两道血迹泪痕外，佛像与之前没有任何变化。

他双手将其拖住，丝毫不怕发出声音的腰马合一，用力往上一抬，沉闷声音传来，佛像凭空悬起，被腾挪到了远离墙壁的房间中央。

直到此时，方休才发现这尊佛像正面虽说粗糙，却仍旧塑了个马马虎虎，可是背面完全没有经过任何处理，纯粹就是以泥土夯成，坑坑洼洼，显得很不用心。

由此可见，所谓的佛教信徒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方休将手放在佛像头顶，丹田内力顺着经脉倾泻而出，佛像立刻发出隆隆之声，土块层层剥落，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渐渐于佛像中心。

这尸体周身血肉严重缺失，好似被野狗走兽啃咬过，脑袋亦是只剩下半个，下半张脸嘴唇惊张，足以看出临死前的惊惧与惶恐。

“果然，是曹师兄。”方休看着熟悉而陌生的半张脸庞，心中有些释然又有些忧伤，似乎隐隐间看到了那个想要出人头地的稚嫩孩童，看到了那个口口声声想要衣锦还乡的轻狂少年。

唉……方休长长叹口气，尽管他无时无刻都在提醒自己这里不是那个可以安逸生活的原来世界，但看到这么一个熟悉之人就这么死在眼前，难免心生蹉跎之感。

看过囊中记忆后，曹雷可以说是他在这个世界中唯一熟悉的人了。

这具尸体自鼻部起缺失了大半个脑袋，伤口红白黑三色相间，血肉模糊，让人心生不适。方休看着这一幕突然生出了一个很悲凉的想法：“曹师兄一直想助我们其余四人脱离苍月山血劫，自己最终的结局却宛如提前遭劫的门中弟子，莫非真的是天命不可违？”

确实很像，一样的没了头盖骨，一样的死无全尸……

头盖骨……方休突然一愣，想起了什么，快速转身走向跪在地上的尸体。

他伸手试探了一下刚才忽略掉的头部，果然，曹雷的头皮看似正常，但头部松软，其中的头盖骨消失不见，似乎天生就没有生长一般。

寒气上涌，方休瞬间屏住呼吸，毫毛根根倒竖而起，鸡皮疙瘩在小臂上层层生出，密密麻麻。

“原来在这个时候，苍月山血劫就已经开始了！”

“到底是谁，抽去了他的头骨，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目的？”周围的黑暗瞬间深沉了不少，如同一只择人而噬的狰狞野兽。

“曹雷不久前还活着，也就是说他刚刚被杀死。”黑暗逼人，方休双拳紧握，指关节有些发白：“那个杀了他的人，到底有没有走？”

“我刚进门时感觉到的注视感，到底是来自于佛像，还是其他未知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