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都躲不开“真香”定律，到了夏季，价格低廉、“不易上头”的啤酒，就一点点“蚕食”了全国人的酒桌，透明的白瓶渐渐换成了大绿棒子。

其实对男人喝酒而言，啤酒刚刚好，相对较低的酒精度和刺激你频频如厕的水分，不会让人瞬间醉得满地打滚胡言乱语，会让人在微微的醺醺然中敞开心扉，放纵激情，肆无忌惮，滔滔不绝。

所以，秦东总是认为，热情的啤酒，和人生有些相似，既有苦涩，但又有醇香。

八七年的这个夏季，无论是老秦家还是全国亿万个家庭，穿不饱吃不暖的苦涩都已经过去，日子都渐渐得变得又醇又香。

今天，有老朋友儿子结婚，杜源两口子一大早就去帮忙了，晚上也在朋友家吃饭，杜小桔赶到柳枝的饭店，饭店早已是顾客盈门，从柳枝老家新雇的两个服务员脚不沾地地忙活着，杜小桔却没有看到杜小树和钟小勇两哥们的踪影。

“送啤酒去了。”秦东放下手中的课本，这些日子，经辅导老师讲解，他记忆中的那些课本上的知识才渐渐复活，前世他也是大学生，准备这场只是为了考试而考试的考试，在他看来，不难。

“那我到前面去。”杜小桔对于秦东考大学这件事，心里面很是矛盾，她真诚地希望秦东考上，又怕两人之间的差距越来越远，但是秦东的事，她总是要无条件支持的。

“吃饭了吗？”秦东一推课本站起来，“这么热的天儿，给你开开胃。”

开胃？

杜小桔抿嘴乐喽，看着秦东走进厨房，她也跟了进来。

柳枝在厨房里的大灶上忙活着，秦东就点燃了小灶。

热锅冷油，“刺啦——”放入锅中的花生米溅起颗颗油珠，小火慢炸，花生米的颜色就慢慢变深。

“噔噔噔——”

菜刀在砧板上发出沉闷轻快的声响，黄瓜切成小块，红椒，小葱切碎，蒜切成蒜末。

将花生米、黄瓜、红椒、蒜蓉放入调好的老醋汤汁中，搅拌均匀再洒入炸好的花生米中，秦东就笑着把盘子递给杜小桔，“尝尝？”

嗯，杜小桔拿双筷子，夹一粒花生米放进口中，花生米入口酥脆，还有种舒爽的酸味，“真好吃！”鲜花顷刻就在娇颜上绽放，““秦东，这是什么菜？”

“老醋花生米。”秦东骄傲地答道。

“那行，店里再添一道新菜。”柳枝笑着走出厨房，在外面的小黑板上又写上几个字，“老醋花生米。”她一犹豫，后面的价格直接写上了“一块八”的字样。

……

打开抽屉，将今天的一打钱分类整理好，杜小桔一手捏住钱的一边，另一只手将钱扭动成很小的扇形，“唰唰唰——”，悦耳的微响就在耳边弥漫开来。

哦，杜小桔的柳眉不为察觉地挑了挑，她重又拿出记录的本子，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体，倒是看得清楚。

“唰唰唰——”

杜小桔又数了一遍，可是看到眼前的数字，她又是摇摇头。

“怎么了？”秦东从前面提着一只啤酒桶走进来，不出店门就能喝到最新鲜的啤酒，这让这个夏季鸣翠柳的生意再度火爆，火得一塌糊涂，爆得不可收拾。

“嗯，我再数一遍。”干了多少年的会计，杜小桔还没有出过错，可是眼前本子上的数字与钞票的数字始终对不起来。

秦东看看她，“先吃饭吧。”

一阵鲜美的味道弥漫了口腔的味蕾，一只剥好的大虾就吃进了口里。

杜小桔看一眼秦东，那种满足与幸福也从眼睛弥漫到空气中，可是手里的动作丝毫不停。

越数她心里就越惊，越数手指就感觉有种麻酥酥的感觉。

电影《芙蓉镇》无疑是本年度最火爆的影片，三月份开始放映的时候，机关和工厂里的能分到的票很少，一票难求！这几个月，开始露天放映，热度仍然不减。

伴随着电影的热映，秦癫子的名气也象夏天的温度，节节攀升，带动着“癫子啤酒”的销量，更是节节升高。

原师傅起初还想开车，后来干脆就帮忙酿酒，人歇机不歇，这些德国机器一直满负荷运转。

就是这样的运转，啤酒仍不够卖，按照本子上记录的数量，应收账款在三千二百多块，可是现在一下多了将近四千块，这让杜小桔一直怀疑，自己这个会计是不是眼花了，业务生疏了？

三遍数过，她无心吃饭了，只感觉心脏“砰砰”直跳。

以前卖啤酒，卖打火机，给人照像都是小打小闹，开饭店虽然也是暴利，但是三更灯火五更鸡，挣得是辛苦钱，现在一人就能操作机器，躺着把钱赚了，还赚这么多，杜小桔心里不踏实。

重要的是，真是多了四千块钱！

“大东，”没办法，她无奈地看一眼专心给她剥虾的秦东，“怎么数来数去多出这么多？”

一毛、两毛、五毛、一块、两块、五块、十块……每一摞杜小桔都用扎头的皮筋绑好，在这个“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到警察叔叔手里边”的年代，在这个“醋是八分钱一斤，酱油一角”的年代，这些钱就是巨款！

她看看前边，客人熙熙攘攘，但是没有人到后院来，都在酒菜之间留恋。

“多出多少？”秦东笑着又把一只虾塞进她的嘴里，表情蛮不在乎。

“多出三千九百八十二块两毛。”杜小桔准确无误地报出一个数字，才把大虾咽下去。

看着眼前桌上一摞摞钞票，钱太多，多得烫手！

自己的弟弟她清楚，杜小树重义气，小偷小摸的事不干，打家劫舍倒是敢干，钱上，她放心。

“噢。”秦东一笑，“兑水了呗。”

兑水？

杜小桔一愣，马上想到了问题的关键，多出来的钱就要有多出来的啤酒去卖，是啊，啤酒的产量有数，只能是……兑水！

啤酒兑水，对于秦东而言，太小儿科。

前世，市面上卖的鲜啤酒，有些不良商贩为了获取暴利，总会在鲜啤酒内掺水，这样做的目的在于降低鲜啤酒的成本。

掺水后的鲜啤酒在口感上降低，口味很淡，消费者会有喝凉水的感觉，商贩就会再掺加麦芽精等香精来提高啤酒的口感，但仔细品味就能觉出来香味不正常。

杜小树还没有学会使用麦芽精，此时也没有大量生产的麦芽精！

“那，大东，人家喝出啤酒兑了水，还不得骂死咱啊？”杜小桔马上又想到一个关键问题，“让人指着脊梁骨骂？！”

杜小桔看看这一堆钱，心里就有些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