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周末，沈南的天气却还是那么热。

秦东悄悄地起床，简单洗漱之后挎起军绿色的挎包就出了门，这几日有了摩托车，他来去更自由也更方便，招待所里就成了李墨梅两口子的天堂，看着这位大姐这几日红光满面、神彩飞扬，秦东心里就暗暗发笑。

“秦东。”

刚挎上摩托车，后面就有人喊他，秦东转眼一看，彭志也从宿舍楼里飞奔而出。

“我能跟着你到北冰洋看看吗？”自打秦东骑回摩托车，跟大家一样，彭志心里就打起了小九九，难道秦东这个前洗瓶工，真的能延长啤酒的保质期？

可是如果不能，那北冰洋这帮人也不傻，凭什么让他骑摩托车啊？

秦东看着彭志乱糟糟的头发，脸也没洗，“行啊，你想看什么？”

对啊，看什么？彭志略一犹豫才道，“看看你有什么办法。”

秦东不说话，彭志就开始打退堂鼓，“怎么，还得我邀请你上来啊？”秦东朝后座一努嘴，“再不上来我就走了。”

彭志心里一松，赶紧坐在了后座上，摩托车一下就蹿了出去，彭志差点就从后座上摔下去，他赶紧想拉住秦东的衣服。

“抓住后面，你又不是女人，别拉拉扯扯的……”秦东一把打掉他的手，摩托车一溜烟驶出校园。

“2000毫升和1000毫升烧杯各一支，恒温水浴、温度计、玻璃搅棒、计时表。”

自打秦东给北冰洋啤酒引进硅藻土过滤机，孙海燕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实验里，崔薇作为厂里指派给秦东的助手，言听计从，就是李墨梅大周末也从天堂的床上爬起来，坚持过来“帮忙”。

彭志是发酵研究所的干部，对这套试验用具当然不陌生，他明白，秦东用这些东西组成了一个简易的糖化器。

这是试验室步骤，在这里进行可行性试验并筛选出工业性方案，第二步就是在小糖化试验器或者小型啤酒酿造设备上进行工业性生产试验，验证实验室结果，最后一步才是把非常有把握的方案移到啤酒厂进行工业性试验。

“糊化70度投入大米粉59克，加百分之零点零五的阿尔法淀粉酶，料水比为一比五，不加麦芽粉……十分钟后升到八十五度……”

“85度并醪，保持四十分钟……头滤，洗槽加乳酸0.3毫升……”

一个上午下来，试验室里只有秦东的声音，伴随着崔薇和彭志忙碌的身影，崔薇认真地记下每一个步骤，每个数值。

彭志起初还是来看热闹的，可是不自主地跟着崔薇忙碌起来，当阿尔法淀粉酶加进去，他的心里就已是狂跳起来，“秦东，你做是外加酶糖化法试验？”

相对于崔薇的淡定，李墨梅的懵懂，彭志实在是被震了一下子！

糖化的方法有很多，包括煮出糖化法，浸出糖化法，现在国内所有的工厂几乎用的都是煮出糖化法，外加酶制剂糖化法是外国的先进技术，也是国家七五攻关的一个大项目。

我国七十年代初曾进行这方面的研究，可是缺乏食品级酶制剂，项目被迫搁浅，直到六五攻关，开发出食品级的阿尔法淀粉酶，才把酶法糖化工艺列为七五攻关项目。

部里食品发酵研究所里的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整天也泡在试验室试验，可是这一关就始终攻克不下来。

没想到在地方的啤酒厂，一个地方的销售科长，也悄悄地做起了这个试验！

“有问题吗？”秦东摘下乳胶手套看看手表，“吃饭吧，下午就麻烦小崔了，把糖化曲线记录好，还有冷麦汁的浓度、比重、总酸……重点是产量……”

“不麻烦，秦科长，我都记住了。”崔薇回答得很是乖巧，搞技术的人碰到技术大拿，从来不会有任何脾气。

“我们得回学院了，下午合唱比赛彩排，”秦东笑道，“我再不去，老赵要发火了。”这几天泡在北冰洋啤酒厂，一直没有参加合唱排练，好在赵云理解。

“那我跟你们一起回去。”李墨梅爽朗道，“都中午了，到家里吃饭再走吧。”

“李墨梅，你们厂有电话吗？”彭志突然问道，待拐到厂办，他支退了身旁的人，直接把电话打给了部发酵研究所的副所长。

彭志的声音有些颤抖，“刘所长，有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记得国家七五重点攻项目外加酶法糖化工艺不？……”

……

山海省轻工学院食品工程系系主任办公室里，衣谨正笑意盈盈地坐在系主任顾国贤对面，顾国贤已经让人去叫秦东，得知秦东去了北冰洋，只得嘱咐系办的人，让秦东回来马上到系里来一趟。

“我认识小秦还是在秦湾，起初我也很震惊，一家地方小啤酒厂的一个小青工，发明了一台除标机……”

“后来到南京开会，对，就是啤酒一条龙会议和啤酒专项会议，没想到他对萨拉丁制麦芽系统也有涉猎，没有他，那次会议我们恐怕就会无功而返……”

想起西德之行，眼前又浮现出那个个子高高、嗓门大大的年轻身影，“怎么，他在做延长啤酒保质期的研究？”

“他跟他的辅导员赵云汇报过，又单独跟我汇报了一次，我是支持的。”顾国贤面对着省厅的处长，很是客气。

衣谨松了口气，看来这小伙子不是愣头青，没有撇开系里单干。

“梅老知道吗？”可是，她的心又是一紧，虽然在南京在西德，秦东给了众人很多惊喜，可是衣谨知道，啤酒的保质期可是一个全国性全行业性难题。

如果说秦东对啤酒设备很精通，这也是机械方面的事，隔行如隔山，保质期就涉及到啤酒的酿造工艺了，没有听说他是这方面的行家啊？

“上次抗灾，梅老身体有些小状况，我们没有让他知道。”顾国贤笑道，其实他的真正想法是这个问题不是一个人能解决的，系里这么多老师都没有办法，秦东一个小青工如果能解决，那还要到院里来学习做什么？

如果他能解决，那干脆不用上大学了，顾国贤会直接聘请他当学院的讲师！

可是他却不知道，衣谨想把他招进省厅，秦东都没有去，轻工学院，还是份量太轻！

“噔噔蹬——”

楼下传来一阵摩托声响，顾国贤马上笑道，“人来了。”

噢，衣谨惊奇地走近窗户，楼下秦东正从摩托车上挎了下来，阳光下，小伙子皮肤黝黑，但朝气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