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德的这一番话,听得与会众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如果不是我们有眼睛,看到了你们叔侄之前对沈月恒的种种刁难,种种打压,种种不是人干的事,现在会真的以为张总监说的是真心话呢。
不愧是领导啊。
惯于颠倒黑白,于无形中无耻。
张太德的这一番表演,不但洗白了自己,并且听起来是在夸沈月恒,但其实还是在标榜自己啊。
众人心中吐槽,但又不能不鼓掌,于是掌声如雷。
张太德双手在空中虚按,示意大家保持冷静,不要过度崇拜自己,然后笑眯眯地对沈月恒说道:“相信小沈你已经懂得了我的良苦用心,好了,你已经通过了我对你的考验,以后会给你更大的担子,希望你再接再厉,不要辜负我对你的期许啊。”
在张太德发表演讲的时候,沈月恒也拿着笔在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显然是在用心在聆听,用灵魂在体会自己的谆谆教诲。
这种好学的态度让张太德很满意。
心里面想这小子现在位置高了,尝到了走红的滋味,知道这都是依托于电视台这个平台,所以也开始会做人了。
要知道之前张太德开会,沈月恒可是全程面瘫,一直神游的。
根本就没有记笔记的自觉。
于是张太德趁热打铁,开始往《夜夜购》节目里面塞人了。
之前这个节目吊车尾,姥姥不亲舅舅不爱,所以节目组就沈月恒一个光杆司令。
现在有了好处,自然就来了一帮摘桃子的,都是张太德一系的心腹。
对此沈月恒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因为张太德是总监,有人事权,他提也没有用。
此时,沈月恒的手机响了,是一个广告客户打来的。
之前张太德开会有下属的手机响了,绝对能惹来一阵破口大骂。
但今天张太德有意拉拢。自然是摆出了平易近人的面貌,胖手一挥:“小沈,出去接电话吧,工作要紧。”
沈月恒离开了会议室。
“好,下面我简单讲三点……”
张太德正要开始一个人的精彩,无数人的无奈,忽然,从会议室的后排跑出来一个人,一把抓住了沈月恒忘在桌子上没带走的笔记本。
“总监!沈月恒根本没有在记笔记,你看看他写的是什么!”
冲出来的正是摄像师窦钊。
窦钊最近很郁闷,上次和张彪一起去陷害沈月恒,偷鸡不成蚀把米,20多万的摄像机镜头碎了。
张彪这个人很没有义气,虽然是他踹倒窦钊造成了机器的损坏,但却让窦钊一个人去顶雷。
虽然不至于损失都由窦钊一个人赔偿,可台里也是扣了三个月的工资奖金,作为惩戒。
窦钊憋气又窝火。
他不敢冲着张彪发作,于是就迁怒于人,把责任都算在了沈月恒的身上。
加上沈月恒的节目火爆,于是窦钊对沈月恒就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这次例会,又听到张太德如此夸赞沈月恒,招揽的意思昭然若揭,窦钊觉得自己的小心脏受到了一万点暴击的伤害。
如同一个失宠的小妾一样自怨自艾、在角落里画圈圈。
窦钊和张彪一样,并不相信沈月恒真的会那么老实听话,于是见沈月恒离开了会场,他就跳了出来,想要抓点什么把柄,好离间张太德对沈月恒的印象。
以己度人,窦钊之前开会的时候,虽然是装着在做笔记,但其实都是在画领导的漫画。
这才决定拿沈月恒的笔记做文章。
拿开笔记本,窦钊就大声读了起来。
“芳草和烟暖更青,
闲门要路一时生。
年年点检人间事,
唯有春风不世情。”
“你看看,我说的怎么样?这小子一贯就是个滑头!明着记笔记,其实在开小差,阳奉阴违、包藏祸心!”
“这是不尊重领导,自由散漫、无组织、无纪律啊!”
“张总监,您一定要管管啊!”
“不能因为他现在有了点成绩,就姑息纵容!就让他目中无人、飞扬跋扈!”
“因为大家都知道,《夜夜购》能有现在的场面,功劳主要还是我们张总监领导有方,不能让那个小人贪天之功啊!”
窦钊说得慷慨激昂,颇有明朝士大夫当庭直谏,以挨板子为荣的劲头。
换在从前,窦钊这么表现,张总监或许会认可,只是今天他显然错误估计了形势。
他现在打的不是沈月恒的脸,而是张太德的脸啊。
张太德刚刚在会议上把沈月恒表扬了一顿,引为心腹,你窦钊马上就跳出来说其实沈月恒根本就不领你的情。
你让张太德的威信何在?
怎么下台?
不是不可以打小报告,但你不能私下和我说么?
现在公然喊出来,显得你能啊!
你拍了马屁,让我马失前蹄,其心可诛啊!
张总监紧锁双眉、沉吟不语。
张太德一系的心腹看出了他的心思,主辱臣忧,主忧臣死。
于是纷纷站出来解围救驾。
接替沈月恒出任《新闻纵横》执行制片人的王亮先站了出来:“窦钊,没文化不是你的错,但出来丢人现眼就是你的不对了!这首诗明明是以情咏志,以景抒怀,用芳草比喻张总监高洁的情操,用春风比喻自己听到张总监教诲后雀跃的心情。就像那个成语如沐春风一样,所以我认为,这不但是一篇合格的会议笔记,还是一份寄托了深沉感情的会议笔记!”
王亮是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善于写各种读后感,经常能分析出作者都想不到的深刻含义。
此时充分发挥胡扯本事,倒也说得头头是道。
张太德眉头舒展,微微点头,不但对王亮十分满意,心中之前对沈月恒写诗的不快也烟消云散了。
“也可能是小沈新广告的广告词,窦钊,你不要枉做小人了。”
其余几个张系人马也都踊跃发言,直接把沈月恒形容成了张太德的白月光。
窦钊孤立无援,脸色涨红,委屈得如同报国无门的袁崇焕。
“好了,你下去吧。”
张太德一挥手,就要打发窦钊从哪来滚哪里去。
“呵呵。”
会议室里面,有人又笑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