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佑那时跟着秦七方穿山越岭,淌河过水,既不向北回百越,也不向南去水乡,而是向西。
自古蜀道难,难于上青天。
蓝佑和秦七方穿行于山川密林,鸟叫虫鸣,乌云盖顶。
蓝佑悉悉嗦嗦的上前询问:“小七子,你不会要在此地谋杀我吧?”
秦七方一脸淡然,道:“你不记得你说过的话?”
蓝佑叼了根草在嘴边,口齿不清道:“什么?我说过这么多话,那记得那么清楚。”
秦七方道:“算了,反正你也不会记这些。”等到他们登上了山顶,蓝佑才发现,山顶上有一栋小木屋,小木屋在树荫掩映下幽深宁静,古色古香。
山风袭过,屋檐下的风铃叮当作响,悦耳动听。
木屋前种了一大片向日葵,花期将近,枝繁叶茂。
蓝佑这才想起来,她说过这样一句话,那时的她正在和学友们赛画工,老夫子捧了壶茶在上首监督。蓝佑早早的画好,就要离开书案,老夫子一看有学生如此敷衍,当即叫道:“蓝佑!!完成画作了??完成了就过来抄书!!!”
蓝佑吐了吐舌头,淡定转身,装作没听见,便消失在了老夫子的视线范围内。
老夫子气不打一处来,蓝枫赶忙上前为妹妹辩解,说妹妹昨夜为了今日的大赛苦苦熬了个通宵,夫子看在学生的面下谅解妹妹这回。
一番话说的是体体面面,既道出了蓝佑对大赛的重视,也合了夫子的脾性。
可事实上,蓝佑通宵为真,可为大赛做功课却假。
蓝佑熬夜是为了给思归做一个吊穗。思归是蓝叔叔今日要给她的佩剑。
蓝亦明祭了祖先,拜了剑首,将思归交给了蓝佑,郑重的对蓝佑交代:“佑儿,从今天起,你便是一名有佩剑的子弟。在我们这个时代,许多姑娘都养于深闺之中,长于妇人之手。蓝叔叔却希望你有所不同,前有花木兰巾帼不让须眉,后有我们佑儿锄奸扶弱,行侠仗义。谨记…”
“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佑儿明白!”
“小丫头,从今以后,你就是个大人了,这江湖未来该如何,看你自己了。”
蓝佑将思归捧在手心,挂上了她精心设计的红色吊穗,笑得可甜了。
蓝佑刚拿了思归便去书院门口等蓝枫。
蓝枫、蓝宁、秦七方刚刚及冠便有了佩剑,此时皆佩在腰间,蓝佑也加入,一行四人并排走在大街上很是威风。
蓝佑起头,问三位哥哥有何愿望。蓝枫总是第一个配合蓝佑,道:“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
蓝宁点点头,心里默了一遍。
蓝佑问秦七方,那时他们关系还不错,至少没有每天喊打喊杀,非要争个高低。
“锄奸扶弱,匡扶正义。”
“小七子思想觉悟还挺高。”
“总比某个每天只想着吃的人强百倍。”
“百谷养人,我吃也是为了能够造福一方嘛。你看,我买一个烧饼能让老奶奶有钱去拿一副药;我吃下一个烧饼能让厨房的人少做一份,节约的时间可以早点回家,早点回家和亲人团聚就能增进感情;增进了感情,他的心情就愉快,他愉快了就有力气继续在后厨发光发热,你说是不是很有用。”
秦七方着实用力握了握手里的佩剑,忍着想打蓝佑的冲动,道:“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将贪吃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了。”
蓝枫见怪不怪,道:“妹妹有何愿望?”
蓝佑脱口而出:“自然和哥哥一样。”又顿了一顿,道:“其实还有一个小小的愿望。”
“怎么?”
“就是想要一间小时候小木屋,木屋外有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屋角上挂着风铃,风一吹叮叮作响,木屋里有最不靠谱的爹爹做着不放盐又烤不熟的烤山鸡……”
蓝枫知她是想生父,摸摸了蓝佑的头,道:“等我们百越稳定下来,哥哥便亲自为妹妹搭一间,如何?”
蓝佑略微酸了鼻子,笑着直点头。
秦七方从一旁经过,道:“幼稚。”
蓝佑还没发作,蓝宁便用剑搭在了秦七方的脖子上,语气强硬:“无知。”
秦七方何时示弱,两人直接开打,面对两个世家纨绔子弟,街上百姓有苦不敢言,有冤不敢声,只能提前收摊回家。
一瞬间原本吆喝叫卖的大街空空荡荡,卖菜的地方剩了一地的菜叶子,卖鸟儿的地方还有一个破旧笼子,里面还有一只扑腾的小鹦鹉,蓝佑修了修笼子,旁若无人的提着鸟笼,拉着蓝枫回家了,留下一脸不可思议又不得不打的秦七方和认真打架的蓝宁。
后来蓝佑不小心搞丢了秦七方最喜欢的一只白猫,秦七方回回都把蓝佑当做敌人看待,看到蓝佑的表情都像是蓝佑欠了他几百只猫的命一样,既嫌弃又憎恨。
这样的事说多也不多,说少也还好。不过是蓝佑碰倒了秦七方雕了一年多的帆船模型,顺带不小心拿走了一幅北堂先生的山水画真迹,又不经意间踩坏了秦七方种的一株白牡丹……
虽然秦七方对蓝佑是避之不及,但蓝佑却是个脸皮厚的主,只要她不讨厌,她就跟头牛一样的蹭上去。
蓝枫常常揶揄她:“论脸皮厚,小佑你要是敢称第二,绝没人敢称第一”
这个时候在梨林遇见的抚琴之人就是秦七方,蓝佑却再也不敢没皮没脸的去嘻哈玩笑了。
抚琴的秦七方见两人站在一旁,微微颔首,以示招呼。
卓晓风和蓝佑也抱拳回礼。可蓝佑心里直犯嘀咕,秦七方何时如此平易近人了,从前的秦七方在蓝佑的记忆中总是骂她或者直接将她忽略。
蓝佑上上下下细细的打量着秦七方,闭眼抚琴时依旧保持着你欠我钱的傲娇表情,头发半散半束,总是喜欢在抚琴时穿白衣,右手拇指上戴着一枚玉扳指。
令蓝佑奇怪的是,秦七方一双手却是白嫩无比,比流芳阁里的美娇娘还要修长白净。从前练剑磨下的老茧仿佛消失已久,也不知是不是几年没人和他叫板,于是荒废了剑术。
总之这次遇见秦七方,蓝佑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暴露。没听一会儿就拉着卓晓风跑了,跑得过程中听见琴声“咚”的一声便停了。
卓晓风边跑便问道:“小佑啊,我们为什么要跑呀?”
蓝佑道:“因为我们是追风少年呀,你看跑着听是不是有种风声相和的感觉。”
“我倒是觉得像是赶狗乞丐。”
“汪汪汪,汪汪汪。”
“你在学狗叫吗?真像!”
“你看前面,那不是狗吗?”
对面有一只黑的发亮,毛发旺盛的黑棕犬像他们二人拔足狂奔,一口獠牙又尖又长。
蓝佑握着的手明显在发抖,回头一看,卓晓风已是一脸冷汗,整个腿都在发抖,蓝佑对他喊道:“喂,卓晓风!你可别吓尿了,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冲上去把它给按下。一,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