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安城才女的排榜上,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萧月梨的名字,更没听过半首她作的诗。
这一定是在故弄玄虚,今日,定要她出丑!
萧月梨拨弄着指甲,不紧不慢地说道:
“很简单,我第一个作诗,如果没有比我更好的,后面的人就不要作了。”
她这话说的极狂,在场有的是博览诗书的风雅名士,这会儿都被萧月梨的态度激怒了。
这个萧大小姐,萧大小姐当他们都是死人吗?
“一个不过十几岁,尚未及笄的小丫头,真是坐井观天,见识短浅。”
“难怪定远侯从不让这大女儿出来走动,原来是又丑又无礼。”
诸如此类的话不绝于耳,可萧月梨脸色没有变过分毫,甚至随手拿了侍女托盘上的桂花糕,慢悠悠往嘴里塞。
林兰兰指着萧月梨的鼻子“你”了半天,最后才顺过气,语气不善地说道。
“到时候下不来台,你别怪本小姐不给你面子!”
理应听着扎耳的话传到萧月梨耳中,却不见她有半分不满,只是悠哉悠哉地摆了摆手:
“不用不用,林小姐一开始就没给我面子。”
方才萧月琅还在与几个麓林书院的师兄弟寒暄,看见萧月梨那边人围得越来越多才走过去。
当他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萧月梨的“海口”已经跨下了。
男孩挤进人群,拽了拽萧月梨的袖子,小声道:
“你疯啦!你知不知道今天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丞相府的糕点不错,你要不要吃点?”
“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吃!”
萧月琅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小模样,直把萧月梨逗乐了。
“急什么呀,这不是还没开始么。”
她这话刚说完,随着一道钟声响起,当今翰林院大学士就走到杏林中间宣布诗会开始。
按照往年惯例,应该是曲水流觞,每个人的座前都有一道竹子托起的联通水渠,上面放置了一只玉酒杯,酒杯随着水流停在谁的面前,就由谁开始作诗。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经过萧月梨那么一闹,自然所有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萧大小姐,请吧。”
萧月梨拍了拍手上的饼屑,大步走到中间写字的桌案边,抓起毛笔,蘸了蘸墨。
可真的是手抓笔啊,就她那握笔姿势便已引来众人哄笑。
萧月琅见了,更是单手捂脸,不忍心看后面的情况。
少女在桌前举着笔站了好久,都没有落笔,在场的不少人开始嗤笑起来。
更有甚者直接发问:“萧大小姐,您这到底是写还是不写?”
本以为少女会涨红个脸,无比气恼,谁知她淡淡瞥了眼说话的那人,摇了摇头:
“急什么,我在想写几首比较合适。”
萧月梨此时也为难,她脑中转了一圈前世熟背的那些个唐诗宋词,都还不错,选哪首合适。
见有人催了,才下了决心。
只见少女正了案上的镇纸,挥毫落笔,手法极不流畅得写下一首诗。
看着那糟心的写字姿势,在场之人皆笑,没人会相信,这样的狗爬字能写得出什么名诗。
“好了!”
萧月梨将宣纸从桌上捡起,吹了吹上面多余的墨迹,继而对坐在下面紧张看着她的男孩招了招手。
“月琅,来,帮姐姐读给他们听。”
萧月琅愣了一下,不过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站了起来,走过去,接下少女手中的宣纸。
看到字的时候,他嘴角猛抽了几下,转过头白了萧月梨一眼。
萧玉禾等人在场下看着,眼睛差点笑没了,看萧月琅这个表情,想必上边的诗文惨不忍睹。
只听稚嫩清亮的童音在漫天的银杏叶中响起——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随着最后一句落下话音,原本的哄笑声,窃窃私语声,讥诮声,都在一瞬间静止。
除了呼呼风声,整个杏林中鸦雀无声。
即便是萧月琅也痴愣愣地抬头望向萧月梨,那钦慕的眼神差点没把人萌死。
“好了诸位,我还有事,先告退了。你们要是写不出更好的,差不多也散了吧。”
萧月梨摆了摆手,一副领导呼吁下属下班的豪爽模样。
林兰兰等人冲上前将那张宣纸看了一遍又一遍,那字虽然不堪入目,但是诗句却是旷古绝今的精妙,尤其是最后那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那是何等的豪情万丈!
即便是翰林院大学士都写不出这样的诗句。
不,哪怕是麓林书院的院长,帝师凌秋声恐怕也就是这样的水平了吧!
萧月梨看着现场众人的表现,心中毫无波澜。
这诗仙李白的千古名句,要是被你们超过他那还了得?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写得出这样的诗!”
林兰兰气急,一把将萧月梨写的宣纸撕成两半,不顾形象地冲她喊道。
“你现在马上再写一首!如果没有这么好,就证明不是你写的!这一定是有人提前替你写好了的!”
虽然这首诗将在场的众多才子佳人惊了一把,但是林兰兰这么激烈的反应,却让旁人有些不满。堂堂丞相千金,居然空口无凭污蔑旁人。
“她这么针对我干什么。真是奇葩。”萧月梨冲红叶耸了耸肩,一脸莫名其妙。
红叶叹了口气,凑到萧月梨耳畔小声说道:
“小姐有所不知,方才奴婢从别人议论中听说,这林小姐,倾慕淮安王好多年了……”
“原来如此。”萧月梨这才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是“情敌”啊,这就难怪了。
此时,林兰兰依旧是不依不饶,走到她面前,仗着是自己的地盘,全然不给一点面子。
“萧月梨,我问你写不写!”
就在此时,杏林的月亮门外传来一道低沉却充满震慑力的嗓音。
“她不写。”
所有人朝着那扇月亮门看去。
北堂烨一袭鸦色披风下套了身紫金锦袍,麒麟玉冠将其墨发高高束起,半张兽纹金面具将那张俊美无俦的面孔勾勒出几分拒人千里的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