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是不知道那个泼妇有多讨厌!”唐筠筏越说越忿恼,连手中茶杯里的茶都被泼出来大半,“轻浮无礼!满口谎话!世上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女子!”
“是是是。”唐筠道一面笑着应和妹妹,一面把自己的手帕递给她,温和的眉眼间满是无奈,“都把我们家二宝气得跑来大姐我这撒娇了,想来那人一定是讨厌的不能再讨厌了。”
“阿姐——”拿手指搅着手帕,唐筠筏拖长的尾音听起来又似埋怨又似害羞,“我不是说过不要再叫我二宝了嘛,小时候叫叫也就罢了,可我现在都这么大了!”
“再大你也是我的妹妹。”唐筠道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不过我倒要好好谢谢那个‘泼妇’,能让我这年纪不大却总爱学大人老成模样的妹妹活泼起来,也算是立了一功了。”
“阿姐你还好意思说我!”被阿姐这话说红了脸,唐筠筏不服气道,“明明你也不比我大到哪去,却总喜欢整天待在房里,不是抄经就是念佛,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阿姐你和祖母年纪一样大了呢。”
也不否认妹妹的话,唐筠道微微垂眸,抿着的嘴依旧含笑。
阿姐……眼前的阿姐还是往日那般温柔端庄的模样,可唐筠筏却分明感受到了她平静表面下悲伤苦楚——
阿姐她……还是没能放下啊……
唐筠筏又是心疼又是焦急,再加上之前的刺激还未完全冷静,平日避之不及的话语在此刻脱口而出,“阿姐何苦这样为难自己!那个该死的负心汉,杖毙都算便宜他的……”
“好了,筏儿。”唐筠道出声打断了她的话,那温温和和的声音,叫人听着感觉不到任何的冒犯,“茶都凉了。”
“可是阿姐你……”对上阿姐那双死水般的杏眸,唐筠筏咬了咬嘴唇,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她的阿姐,本来有一双世上最美、最亮、最动人的眼睛。
可都怪那个男人,那个在阿姐大婚当日和宫女偷情的负心汉!就是他,亲手熄灭了阿姐眸中的漫天星辰……
这叫她怎么能不恨!
唐筠筏两手死死地掐着茶杯,仿佛那就是那个负心汉的脖子。
“我只是……对这天下的男子都死了心罢了。”
耳边传来的声音淡的像是鼻尖萦绕的茶香,唐筠筏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瞪大眼睛望向唐筠道。
阿姐她……
“不说这些胡话了,二宝你这次来,肯定不只是为了和我抱怨那泼妇吧。”再不堪的情绪和回忆现如今她也能收放自如,唐筠道微笑着打趣道,“瞧你这张小脸粉扑扑的,莫非我家二宝也有了心仪之人?让大姐猜猜,难不成……是那个‘顾公子’?”
“什、什么啊!大姐你这才是胡说!”被戳中心事的唐筠筏极力辩驳道,“我只不过随口提了句顾公子,阿姐你就在这里乱想!我、我和顾公子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好好好,顾公子不是你的心上人。”忍住笑,唐筠道故意顺着她说,“他和我们家二宝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他和那什么顾昕昕好上了,也和我们二宝一点关系也没有。”
“不可能!”闻言唐筠筏差点一蹦三尺高,“顾公子才看不上那个的泼妇呢!更何况我……”话还没说完,唐筠筏抬眸就看见捂嘴掩笑的阿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她给激将了,唐筠筏顿时又羞又臊,扭过身子道,“阿姐你又耍我!你你你坏透了!”
“我若不坏,怎么叫你这个闷葫芦说真话呢。”伸手越过黄花梨炕桌,唐筠道亲昵地拉住她的手,神情真诚而认真,“筏儿,有什么话你只管说,在大姐这里没有什么好害臊的,你告诉大姐,你对顾公子的心意到底如何?”
阿姐的声音还是这样的温柔,阿姐的手也这样的温暖,唐筠筏心中如火烤般的焦躁心情渐渐平定,之前还觉得难以启齿的话在阿姐的鼓励下终于如愿以偿的说出口,“我……我确实心悦顾公子。”
“那很好啊。”唐筠道更加握紧了妹妹的手,简直比她本人要还急切,“顾公子可知你的心意?”
“她不知……事实上,今天是我第一次和顾公子说话”,唐筠筏低下头,手中的帕子也被她搅成了麻花,举手投足间尽显小女儿家的娇态。
“没关系的。”唐筠道柔声宽慰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慢慢接触也好,日后……我会帮你多多留意的。”
“阿姐,顾公子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虽然阿姐这话没有什么贬低的意思,但神经敏感的唐筠筏还是忍不住主动维护顾伞道,“她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的男子!”
“这话,我也曾说过。”唐筠道的声音依旧又轻又柔。
可就是这一句话,足以堵住唐筠筏接下来的千言万语。
低头看着手中绣着百合的手帕,唐筠筏不说话了。
她怎么会不知道阿姐的心意——阿姐希望自己幸福,但更怕自己受伤。
怕自己也会步如她的后尘,那个沾满血泪的后尘。
“至于那个顾昕昕。”唐筠筏循声望去,却见向来温柔的阿姐脸上露出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狠决之色。
“我会想办法处理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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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冷静点!],顾伞使劲扒拉住江红袖的后腿,[这已经是第四只信鸽了,你再这样吃下去唐珏玥迟早得炒了我的鱿鱼!]
受制于顾伞,江红袖眼睁睁看着没煮熟的鸽子飞走,不禁流下了伤心的口水。
见状,顾伞抬手给他来了一个毛栗子,[我顾府饿着你了是吗?来一只信鸽你叼一只,害得我差点要用鸡来给唐珏玥回信!]
想象出那个“飞鸡传书”画面,顾伞险些笑到直接掉进湖里。
【可是我最近老是容易饿】,江红袖说得委屈巴巴,【所以只好自己出来觅食啦】
[一天三顿鸡还不能满足你的兽欲了?]
【不能……不是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听得怪怪的?】
[那些都不重要],顾伞眼睛一眯,思路清晰,[我现在可以合情合理地推断,你这是——有喜了!]
【有喜你个头啊!老子是在长身体!】
不理那边暴跳如雷的江红袖,顾伞又四处张望了一番,感概御花园真是一个私通的好地方——
不仅面积大、遮挡物多、飞禽畅通,而且就地销毁起证据来也十分方便。
将信撕成碎片后扔进湖中,顾伞俯视着遇水则溶的信纸沉默地消失在无数细小涟漪中。
自从那日花中对弈后,顾伞和唐珏玥就再没有正面接触过,按照他们商定好的计划,在事情还未成熟之前,他们在明面上还是要装作互不相识。
虽说刚治好太后病的顾伞现在受皇帝推崇敬爱,正处在一个炙手可热的位置,但顾伞终究不是正规的朝堂官员,不能正常参与朝政大事,所以常和人脉众多的唐珏玥通讯对于顾伞来说还是很有必要的。
通过方才唐珏玥的来信,顾伞得知近日太子锋芒初露,不仅性格大变,不似从前那般阴沉不讨喜,而且脑袋口舌也变灵光了,时不时在朝堂上语出惊人,提出的一些建议让皇上都赞叹不已。
在信的最后,唐珏玥问顾伞是否知其中缘故,并询问她有何见教。
这其中的缘故顾伞是自然知道的——毕竟太子连芯子都换了,那人能不彻底大变吗?
至于见教,顾伞在回信中让唐珏玥继续韬光养晦,且看太子锋芒毕露,来日他定会引火上身、自取灭亡。
【翻译过来就是:老娘我也没办法,你自个看着办吧】
[……在你心目中我就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存在吗?]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的】
[……]
出来吧!狐狸乌冬!
但事实上,顾伞想的却远远不止这些。
作为现代人的太子野心勃勃想东山再起,可他别忘了,那边还有一个明日之星二皇子在虎视眈眈呢。
简单来说,就是一山不容二虎,唐珏玥现在完全可以隔山观虎斗了。
原本已成定局的棋盘被唐珏乾这一颗从天而降的活子给生生破解,顾伞相信现在最高兴的人应该就是唐珏玥了。
难怪他最近有事没事都要给自己来信,这倒是辛苦了那些信鸽,又要送信又要当晚餐的。
真?可回收利用。
【5点钟方向,夏墨来了】
刚走出御花园的顾伞就听见江红袖的这一声通报,也不回头,顾伞继续走着。
“公子!公子不好了!”直到听见夏墨喊她,顾伞这才转过身,却见夏墨神情惶恐不安道,“昕儿姑娘她、她不见了!”
什么!?
和怀中的江红袖对视了一眼,顾伞追问夏墨道,“不急,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公、公子您走后,昕儿姑娘说、说她要沐浴,然后也不让奴婢进去伺候”气喘吁吁的夏墨说起话来结结巴巴的,“奴婢只好在、在门外候着,一开始昕儿姑娘还和奴婢聊天,可到后来就没有声音了,等奴婢发觉不对劲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不见昕儿姑娘的人影了!”
说到最后,夏墨哭丧着脸险些要直接哭出来,“公、公子,都是奴婢的失职,还请公子责罚奴婢!”
“这不是你的错。”话虽这么说,但顾伞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毛,倒不是因为担心顾昕昕安危,而是担心除顾昕昕以外其他人的安危——
毕竟这个顾昕昕可不是什么稳定因素。
“夏墨,你进去时可有看见什么特别之物?”顾伞又问夏墨道。
夏墨仔细想了想,说道,“奴婢的确看见地上有一件嫩绿色的齐腰襦裙……”说到这,夏墨脸色忽然变得煞白,连声音都开始打颤,“奴婢、奴婢记得,昕儿姑娘进去之前……”
“穿的分明就是那件齐腰襦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