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守东南的冯老将军病逝。
格斯塔德部落新珂达继位。
那新珂达年轻气盛、狂妄自大,近日来招兵买马、调兵遣将动作不休,大有准备进犯我国朝土之意。
太子与二皇子之争愈见激烈,你来我往之下,就连朝堂官员也不顾政务,纷纷站队相争,整日明争暗斗。
……
将手中折成小船的信纸放入湖中,顾伞静静地看着平静的湖面又轻又稳地托起小船,然后——
瞬间吞噬。
恢复如常的湖面甚至不曾泛起一丝涟漪,光滑平整的像是面镜子,好似那载着重重阴谋阳谋的小船从未出现过。
外有异族来犯,内有朝堂争斗。
外不安,内不稳。
顾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狠不得把胸中的郁气全部叹出来——
她……
好想去宫斗啊!
凭她的美貌,成为一代祸水妖妃、祸国殃民还不是抬抬眼皮,勾勾手指的功夫?
她为什么要在这里为了什么家国大事想秃噜脑袋?
简直是暴殄天物。
俯视着湖中的绝美倒影,顾伞不禁从嘴边流下了除了美貌和智慧一无所有的伤心泪水。
一旁的江红袖:“……”
虽然内外不安的隐患已经埋下,不过在其破土发芽之前,终究只被少部分政客文人关心考虑,而那些寻常百姓家却丝毫不受影响,城里乡外、工商农艺一片和和美美,大有一种盛世繁华之态。
明日便是五月五,在现代正好是立夏时节,而在这个朝代,这五月五也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花灯节。
顾名思义,花灯节赏花灯。在这一日,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男女老少万人空巷,制灯、挂灯、赏灯、猜灯谜不亦乐乎。
通过夏墨小喇叭的科普,顾伞知道这个花灯节其实还有另一个名字——
情悦节。
情悦情悦,两情相悦。
换句话说,这个情悦节就相当于现代的情人节。
不过与普通的情人节不同的是,这个情悦节还有一个特别而浪漫的习俗——
到了五月五那天晚上,无论是深闺小姐还是田间农女,都会盛装打扮,提着自己亲手制作的灯笼上街,如遇到心慕的男子,便将手中的灯笼递给他,男子接过灯笼则为两情相悦,不接灯笼便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夜幕降临,皎洁月色笼罩之下便只有灯光烛火掩映,若是男子不接灯笼,这熙来攘往间也不易惹人注意,这样不仅顾全了女儿家的颜面,还不使得男儿家为难,可谓是两全其美。
若是男子接过灯笼,那便是皆大欢喜,不久男子便会上门提亲,喜上加喜,从此结成一番佳话。
想象一下,头顶星月交辉,眼前是心仪之人,橘黄色的烛火在彼此眼中闪烁,直叫两颗温热的心脏怦然跳动。
浪漫、情动、美好、纯洁、动人……
想必那日的晚风也是极迷人、极温柔的吧。
顾伞不禁勾起嘴角。
这样既含蓄又开放的节日习俗在京国已经延续了数百年,这的确是叫顾伞完全没有想到的——
虽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不曾改变,可在五月五这一天,在朝廷、世人的默许下,许许多多自由恋爱的美好花朵还是竞相开放。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政治清明、阶级包容、思想开放、民心向善……
这个在顾伞心目中封建腐朽的国家,再次用行动证明了它的特别魅力。
这个国家,它有着符合时代和历史的落后,又有着特立独行的个性。
就好像一个严肃古板的守礼妇人,时不时也会对众生露出虽逾矩但真实的灿烂笑容。
顾伞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个国家了解的真是太少太少了。
“对了对了,公子你知道吗?明晚花灯节结束的时候官府还会放烟花呢!”,被春笔催着出来寻顾伞回府的夏墨跟在顾伞身边,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个不休,“奴婢最喜欢那个压轴的烟花,叫什么‘百年好合’,绽放的时候就像盛开的桃花,可好看了!”
夏墨的语调和她的脚步一样轻快,特别是说到那‘百年好合’时,整张小脸粉扑扑的,连眼睛都在发光。
咦,有猫腻。
“夏墨。”,顾伞强忍住上挑的嘴角,故作随意地问道,“你的灯笼可做好了?听冬砚说她的灯笼被水打湿了,你平日和冬砚玩的最好,不如你把你的灯笼送给她?”
“那可不行!”,要不是拘于礼数,夏墨急得险些要蹦跳起来,“那是奴婢的灯笼!奴婢还要给……”
自知失言,夏墨赶紧两手捂住自己的嘴。
“还要给谁?嗯?”,顾伞此刻的笑容像极了只大尾巴狼,“我们家夏墨姑娘也有自己的小心事了呀。”
“哎呀!公子——”,被顾伞打趣得小脸通红,不复往日大大咧咧的模样,夏墨拖长的尾音听起来又似埋怨又似害羞,“公子你你你……你坏的很!就知道取笑奴婢!”
难得见到夏墨这样娇羞的模样,顾伞忍不住腾出一只手去揉揉她的脑袋,“也不知夏墨姑娘是否愿意告知在下那接灯之人姓甚名谁,让在下也有幸当一次媒人呢?”
“什么接灯之人……八、八字还没一撇呢!”,夏墨咬了咬唇,娇嗔道,“公子你怎么比奴婢还着急!”
“我这不是急着想吃你的喜糖嘛。”,顾伞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唉,媒人的喜糖总要比别人多的多的吧。”
“反、反正到时候不会少了公子的!”,说不过顾伞,夏墨连耳朵都烫得通红,“公子你等着就是了!”
正笑闹着,二人已经走到了杏林殿门口,抛下顾伞,夏墨小跑着跑进府内,边跑还边嚷嚷着,“公子回来了!公子回来了!”
望着夏墨的背影,顾伞眉眼间的笑意怎么也散不开。
她身边的“四大天王”中,就属夏墨最活泼外向,随性大方的性格也最像现代的女孩子。“尊卑有序”、“等级森严”等等规矩在她那儿只是个模糊的概念,因此夏墨也常常受到春笔教导批评,不过那“耳边风”吹过后夏墨依旧是“屡错屡犯”。
这样真诚可爱的夏墨,总让顾伞想起她现代的小表妹,一个和夏墨一样讨喜,笑起来花儿般动人的小姑娘。
事实上,顾伞也早将夏墨视为自己的亲妹妹——并不是什么替身,只是这样拥有许多美好品德的夏墨,值得顾伞的喜欢和尊重。
“公子又打趣夏墨了?”,顾伞刚踏进房门,春笔就迎了出来,自然地从顾伞手中抱过打瞌睡的江红袖,“害得夏墨一进屋就拉着奴婢抱怨,说什么‘公子饿昏头了,尽说些胡话’。”
“那小丫头倒是学会打小报告了。”,忍俊不禁,顾伞脸上的笑容更甚,对春笔无辜地摊摊手,“我可没说什么。”
看见顾伞的笑容,春笔有那么一会的愣神,轻咳几声后又立刻恢复如常,“公子,晚膳都已经准备好了。昕儿姑娘说她身体不适就不出来陪公子吃晚饭了。”
又是“身体不适”啊……
“我知道了。”,微微皱眉,顾伞嘱咐道,“多挑些昕儿爱吃的菜端去她房里吧。”
“是。”
坐在桌前,望着满桌的佳肴,顾伞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那不适的,究竟是身体……
还是那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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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伞……要不你把我放下来吧】
[没事,我不累]
【……这不是你累不累的问题】,江红袖吞了吞口水,【问题是——】
【你再不放我下来老子今晚绝逼要被那些娘们放火烧死了啊!】
[……]
脑海中江红袖咆哮的声音声嘶力竭痛彻心扉声声泣血。
顾伞知道,江红袖没有在开玩笑。
避开四周如狼似虎、垂延三尺的目光,顾伞绷着脸,不禁把手中的江红袖抱得更紧了些。
别看,看就是我没有手不可能接灯笼的。
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若不是唐珏玥相邀,顾伞绝对不会这样想不开,在这种日子上街自寻死路。
也是时候该要求老板涨工资了。
“顾公子。”
循声望去,顾伞就看见了一张熟悉面孔——
是苏云珊。
“苏小姐”,见是熟人,顾伞的表情有那么一刻的松懈,但当顾伞瞥到苏云珊手中极具现代风格的灯笼后,顾伞的神经又绷紧了起来。
头脑发热冲动之下喊住了顾伞,苏云珊此刻只知道呆呆地望着顾伞,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烛下望美人,只叫人心醉神迷。
顾伞身上的浮光锦在暖黄色的烛火下流转出柔和的光泽,好似一块被精心打磨浸泡过的白玉,温润似水,衬得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动人如星辰璀璨。
苏云珊觉得她有些醉了,哪怕她根本滴酒未沾。
自从顾伞被父亲送进宫成为皇上的专用御医后,自己就再没有见过顾伞了,苏云珊心中既沮丧又埋怨,何况自己又处在深宅大院,整日还要忙着应付那些姨娘小蹄子的诡计花招,竟是许久没有听到有关顾伞的消息了,也不知她近日过得好不好……
苏云珊的目光下移,很好,顾伞手里没有灯笼……倒是这个狐狸精,苏云珊的眉头深深蹙起,怎么长这么大了?
江红袖在顾伞怀里打了个哆嗦。
“苏小姐还有事吗?”,顾伞表情淡淡的,不显疏离但也不显亲近,但就算这样,也足以叫周围的人万分羡慕嫉妒了。
“啊……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就是我许久不见顾公子了,也不知你近日还好吗?”,顾伞的声音春风一般的拂过耳畔,苏云珊脑子里一片晕晕乎乎的,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废话。
“在下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咳……”
苏云珊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出现与搭话,打破了顾伞周围人群形成的一种诡异平衡——
这样的仙人谁也不配沾染半分,大家各自都要有自知之明,在旁边安静欣赏就好了,互相监督互相提防,谁也不许谁有半分逾越。
虽极仰慕渴望,却又敬畏退缩。
然而自己却这样轻而易举地和顾伞搭上了话,无形中便鼓舞了周围的人,个个蠢蠢欲动、跃跃欲试,想成为下一个自己。
哼,苏云珊心中冷哼,那些人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的德行,就凭她们,也配和顾伞说话?
这情久街原本宽敞的能容下御驾排场,可此刻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下拥挤的好似乡间小路,尽管这样,以顾伞为圆心两米为半径的范围内,却始终无一人敢冒犯靠近,这让能光明正大站在顾伞身边的苏云珊虚荣心顿时膨胀起来。
[红袖,她身上有孽缘者的气息吗?]
【没有】
[没有也好,一个一个解决吧]
江红袖忍不住抬头看向顾伞,【……你这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反派呢?】
[……]
顾伞微微垂眸,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些阴影。
她像反派?
[啧,我还得去和唐珏玥接头,这个苏云珊……],顾伞慢条斯理地顺着江红袖的毛,语气轻飘飘的,[得想办法除掉]
【……卧槽你这样越来越像反派了啊!】,江红袖惊恐地瞪大了蓝眸。
“顾顾!”
又是熟悉的声音,顾伞抬起头,只见远处走来一个……
人型灯笼?
顾伞眨了眨眼睛。
哦,看错了,那不是什么人型灯笼,而是两手提满了灯笼的苏鹤轩。
“苏公子。”,点点头算是打招呼,顾伞又上下打量了苏鹤轩一眼,“你这是……”
“改行卖灯笼了啊。”
苏鹤轩:“……”
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