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沉闷闷的,只有夏蝉趴在树枝上乱叫,叫的人心烦。
盛夏的骄阳打在严整肃立的宫墙上,留下片片阴影,老皇帝不久前仙逝,临死前留下口谕:择日立二皇子白漠居为新帝。
国不可一日无君,算算日子,明儿个就是新皇登基的日子了。
宋西沅端坐在圆镜面前不知在想什么,一个眼生的青衣小丫鬟正给她挽髻,小丫鬟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大胆的开口道:“皇后娘娘生的可真好看,比那话本上讲的玄女都好看。”
虽二皇子未登基,也未正式进行封后大典,但众人都心知肚明,明日这东黎就是二皇子的东黎了,她身为二皇子妃,二皇子的正妻,被称一声皇后娘娘也是应该的。
被打断了思绪,宋西沅也不恼,微微扬了扬嘴角,笑道:“你这小丫鬟胆子可真大,竟拿本宫打趣儿,就不怕在本宫这里讨一顿打?”
小丫鬟调皮一笑,吐了吐舌头说:“娘娘赎罪,是奴婢越了规矩,娘娘心善就饶了奴婢吧!”
宋西沅“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怔怔的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好看吗?才不过而立,眼角却早已爬上了细纹,鬓边也隐生白发,她苦涩的扯了扯嘴角。
眼角撇到了身旁的小丫鬟,她突然就想起了为了救自己与二皇子惨死的墨画与荷香,那年大婚,途中偶遇歹徒袭击,墨画为了保护自己死于歹徒手下,荷香虽未当场死亡,但也是日日用药吊着命,最后香消玉殒。
思绪至此,宋西沅心口处疼痛不已,她紧紧攥着心口处的外袍,冷汗瞬间就滴了下来,小丫鬟慌了手脚,一边对外高喊“快传太医”,一边哆哆嗦嗦的去找药。
自从荷香死后,她就落下了这个病,心口痛的时候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这几年几乎寻遍了名医,却仍不得好转。
小丫鬟虽不够冷静,但好歹还算机敏,马上服侍宋西沅服下了药,宋西沅抿了口热茶,这才感觉好些,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此刻,太医也匆匆赶来,片刻后,太医起身朝宋西沅拱了拱手,才忧心忡忡的开口:“皇后娘娘这是思路劳累过多引起的心绞痛,微臣无能,不能根治,请娘娘降罪。”
宋西沅被小丫鬟搀扶到床榻上,眉间难掩倦意,抬了抬手疲惫的张口:“退下吧。”太医拱手称是,悄悄瞥了一眼宋西沅便赶紧低下头去,心里却一团乱麻,皇命不得不从啊。
困倦的宋西沅并未看出什么异样,服了药便沉沉睡去。
盛夏的天气总是多变的,一道震天的雷声夹杂着骇人闪电惊醒了宋西沅。
不知是什么时辰了,寝宫中一片昏暗,甚至连一丝烛光都没有,四周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窗外风雨的嘶吼,宋西沅心中的不安更甚,她嘶哑着声音朝门外喊道:“来人!”,回应她的却是一片寂静。
不多久,寝宫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来人利索的点上烛火,昏暗的寝宫才开始明朗起来,宋西沅起身看去,隔着帷帐一个曼妙的身影有些不真切。
还不等宋西沅开口,这人就主动的走上前来,一双银文绣花底的鞋子就停在她的面前,再往上,是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的朝袍,这是明儿一大早身为中宫皇后陪皇子登基穿的朝袍,怎么会?!
宋西沅压下心中的震惊,冷静的掀开帷帐,一张熟悉的面容撞进了她的心底。
来人鬓发低垂斜插碧玉瓒凤钗,倭堕髻斜插碧玉龙凤夹子,淡淡的淑粉妆,显得美人更加娇艳,她嫣然一笑,掩了掩小嘴,显得楚楚动人。
“妹妹向来大度,想来也不会介意姐姐分一杯羹吧?”宋芷怜嘲弄的声音在耳旁响起,“皇上不过正当年,你却早已色衰,姐姐实在不忍心你再如此操劳啊。不如,你这中宫皇后换姐姐来坐坐?”
好一个姐妹情深!宋西沅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不安来自哪里,她双手紧紧攥住盖在身上的被褥,两行清泪不受控制的从她那双盛满恨意的眸子流出,她恨极了这个庶姐,不但毁了自己嫡亲的胞妹,还要夺走她苦心经营的幸福。
宋西沅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凤袍上,沉默半饷,才张了张口,声音含着沉沉的戾气与恨意:“宋芷怜,本宫可曾有对不起你?”
宋芷怜忽的掩嘴痴痴笑了起来,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妹妹可生姐姐的气了?”她坐到床榻上帮宋西沅掖好被子低低说道:“那妹妹要是知道父亲兄长与三妹都去地底下见你那狐媚母亲了,岂不更生姐姐的气?可惜啊~”
“为什么?”宋西沅压下口中的甜腥气,艰难的开口,“那也是你的父亲啊!”还没等宋芷怜回答,殿门又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