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您这是?”太湖县衙之内,霍同宇有些不安的看着主座之上年轻的有些过分的薛洋,有些惴惴不安的问道。
“同宇是否是在担心我所言有假?”薛洋笑盈盈的问道,丝毫没有刚刚一句话将这位县丞吓得直接站起来的觉悟。
“不不不,主公,臣的意思是,太湖县虽然只是一隅之地,但境内地富人稠,实乃是我舒州军崛起的关键之所,主公应该选一位心腹之人坐镇。臣所见,严先生是本地人,熟悉太湖县民情地情,才是知县的合适人选。可主公为何?”霍同宇刚刚说完薛洋就明白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了,不过他倒是没在乎这些,反倒是起身走到霍同宇身边笑道:“同宇任太湖县丞多久了?”
“回禀主公,已经六年有余。”霍同宇的话让薛洋点了点头,叹息道:“为一县百姓呕心沥血六年有余,将人生最宝贵的岁月贡献给了这个县,先生于太湖百姓有大功,这一点没有任何人能够取代。”霍同宇这几年的政绩薛洋是早就详细了解过了,在此前袁袭也向他详细介绍了霍同宇的为人性格秉性。而这一点也是他今天决定将太湖县知县的大印交给对方的重要原因,能够心系百姓,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而且在政务上很有作为的这样一位地方官是他最需要的。
“所以先生莫要推辞,这不是我薛洋在任命你任太湖知县,而是太湖县的数万百姓在为自己选一位父母官。所以但请先生莫要推辞,如今太湖县虽然孤处一隅,但是也是内忧外患,正需要先生大展拳脚,为百姓谋福祉,为我舒州军发展壮大提供一个稳固的根基之所。”薛洋的话让霍同宇双眼泛红,这么多年一来虽然尹宗道对于他颇为信任,但是那也是因为自己能够切切实实为对方解决了难题,还从来没有人向薛洋今天这样公正的评述自己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这一番话说的霍同宇只觉得自己的心头涌现出一团火在不断燃烧,而太湖县是目前薛洋掌控的第一块地盘,但是却交给他一个新近归附的新人手上,这是一种让他感到沉甸甸但是又暖洋洋的信任。
“先生但请放心施政,太湖县不仅是我军第一个根基之所,也是承载新政的试验之地,所以还请先生不要推辞。”薛洋的话让霍同宇猛然间跪倒在地,双手颤颤巍巍的接过对方递过来的知县大印,连带着声音都开始颤抖起来,“臣霍同宇接令,请主公放心,臣必竭尽全力,经营好太湖县,为主公新政尽心尽力,不敢怠慢。”
“哈哈,新政新风气,以后这跪拜礼除了正式场合,就免了吧。”薛洋将一脸激动的霍同宇扶了起来笑道:“走吧,随我去看看我那位师兄,他不是要返回老家吗。你随我去送送。”
薛洋带着霍同宇来到后衙的时候,尹宗道也在舒州军士兵的监视之下,收拾好行囊准备就此搬出县衙。事到如今他这个知县是做不成了,虽然任命官员需要得到刺史府的批准,但是薛洋却从来没理会这一套,在他和袁袭的规划之中,一旦拿下岳西三县就会着手建立属于自己的幕府,到时候自立政权和舒州刺史府分庭抗礼。反正舒州这地方也庐州府那边也管不过来,自立政权只要没有脱离舒州的范围问题倒也不大,不至于成为众矢之的。至于将来,倒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
不过在此时尹宗道能够配合倒是给薛洋省去不少麻烦,所以包括舒州军的各级将领在内对于这位屡次算计自己的知县目光倒也是和善了不少。
“师兄,师弟是来给你送行来了。”薛洋倒是没有太多的顾虑,走进来之后主动打起了招呼,仿佛根本就不是自己将对方逼得丢官免职,不得不灰溜溜的从县衙退出去。这一幕让跟在他身后的霍同宇都忍不住鼓起了腮帮子,这位小主公的性格倒是很活泼,而且说话倒是毫无顾忌,不过这一点倒是让他心里释怀不少,至少这样的主公不用自己将主要精力放在猜测对方的心思上。
薛洋是直接开口就来,但是却让尹宗道显得不自在,脸色也变得异常精彩,而薛洋身后跟着的霍同宇倒是让他瞬间回过神来,冷哼一声道:“师弟倒是好手段,才来我太湖县数月不仅仅拉起了一支数千人的军马,而且还将我太湖县衙摸得一清二楚,我说的对吗,霍县丞。”
“师兄说错了,同宇现如今可不是县丞了,而是太湖县知县,而且我准备上报刺史府,将太湖县升格为上品县,我想同宇也会直接擢升为六品县令了。”薛洋笑道:“太湖县本身人口就足以胜任上品县,再加上这几年外来百姓逐年增多,也是时候提升一下品格了。”
“那看样子是要恭喜一下霍县令了?”薛洋直接将太湖县知县的位置让给霍同宇,倒是让尹宗道感到诧异,但是随即就认为这是霍同宇早就投靠对方才能够成为其心腹,所以他的声音之中带着一丝讥诮,但是未等他说完薛洋就直接道:“师兄的确是应该恭喜霍县令,因为这是百姓的呼声,不是我个人的意见。太湖县数年以来如果没有同宇,师兄以为你能够支撑起这个危局?”
薛洋的反问尹宗道没有说话,但是薛洋也没有追问,反而是直接道:“师兄今后有何打算?是否需要师弟帮衬一二?”
“不劳师弟费心,为兄打算返回宿松老家,归家养老,不再理会世事,师弟大可放心。”尹宗道沉默半晌之后开口道。
尹宗道的话让薛洋点点头,看着对方收拾完随身的行装带着几位家丁帮助家小走出县衙。临别之际薛洋没有对其下杀手也让尹宗道松了一口气,言谈举止之间到也没有了此前的冷言冷语,不过此时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在尹宗道走出县城朝北而去之后不久,几道人影也悄然跟了上去。
不过尹宗道这一走,太湖县也开始翻开了新的一页。没有了他的掣肘,霍同宇这一次是真正的可以大展拳脚,不断颁布新的执政措施,调节本地百姓和流亡人口之间的矛盾,一方面鼓励无敌少地的百姓开垦山地和河湖港汊之间的滩涂之所,并且直接给予了重大的税赋减免,另一方面对于本地百姓内部的土地兼并现象进行严厉打击,并且按照薛洋的指示,对于土地买卖征收重税,并且责令三年内所有的土地转让必须得到县衙的重新核实,否则的话县衙将不予承认。这一方面虽然在县城之内掀起轩然大波,但是在舒州军一面整编一面四处游弋之后,这些反对的声浪被迅速镇压。而且此举大部分是针对本地的地主大家,所以外来百姓没有任何意见。这也给了太湖县衙从容解决这件事提供了民意基础。当连续十几位大小地主因为违规兼并他人土地而被查处之后,这股风暴真正落到了实处。短时间内霍同宇为首的新一代太湖县衙就出重手打击境内的不法地主兼并土地,制造矛盾。而那些因为这番行动的重新得到土地的百姓对于新的太湖县衙也变得更加爱戴。而伴随着舒州军在各地协助县衙中人督办公务,此前县城内的变故的真相也逐渐流传开来。只不过这流传出来的版本自然是经过袁袭和严明联手掐头去尾改编过的,不过不管如何,对于袁袭这等善于见缝插针的人来说,任何时候宣传薛洋的名声和舒州军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所以民政方面霍同宇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的同时,陈烨主导下的征兵处也有了大收获。那些得到实惠的百姓开始纷纷将自家子弟送进征兵处。
“军师啊,这个征兵告示是何人执笔?”当霍同宇打击不法地主的行动逐渐落下帷幕的时候时间已经到了广明元年的七月份了,和历史上不一样的时候,此时身在江南的黄巢起义军并没有如历史所记载的那样在七月份从采石矶渡过长江,至少目前他们才刚刚离开池州等地,距离和州和扬州等地还有不少路程,而且也没有什么渡江准备。不过这一点却让薛洋丝毫不敢放松警惕。他现在就唯恐黄巢探知了处在江对岸的舒州的虚实,然后掉头从池州渡江北上,如果是那样的话只怕自己真要躲进大别山深处才能避开这一劫了。也正是因为这样,这段时间霍同宇和严明商议下一阶段发展工商的时候薛洋都没什么兴趣,反而死死的盯着军队这一块。舒州军目前的人数已经快要突破四千人,除了整编了太湖县的厢兵和此前俘虏的府兵精壮之外,更多的还是受惠于新政而积极参军的青年。
“此乃是袭所书,主公觉得有何不妥?”袁袭有些奇怪,最近数日薛洋显得有些心神不定,他原本以为是在想着陈潇潇等人,所以他已经让陈烨派人去将陈潇潇的那个女子作坊搬迁到县城附近,这样陈潇潇也就可以和薛洋朝夕相处了,但是此时看起来情况却似乎不是他想的那样。
“太湖新政,惠及穷苦百姓,给万民以生机,消外姓之怨愤,此舒州军立军之宗旨。舒州军为国为民,致力于维护太湖县繁荣安定,立志扫除不平,上报郎君之大志,下慰黎民之众望。如今燎原之势渐起,诸儿郎当勠力同心,携手征程,为我大业尽心尽力。”薛洋一边念叨一边苦笑道:“军政融合在一起隐患颇多,为何军师还要将军政放在一起写呢?”
“写可以这样写,但是做不是一直按照主公所言军政分离吗?”见到薛洋似乎钻进了死胡同,袁袭道:“对于百姓而言,军政分离离他们过于遥远,他们只需要记住一点,有了舒州军之后,他们的生计变得更容易就够了。只有百姓能够获得好的生活,那么他们就会支持我们,支持舒州军。”
袁袭对于军政分离的理念理解的很透彻,准确的说在经历了安史之乱的唐末,只要是有识之士对于节度使制度军政合一的怪胎都会深恶痛绝。虽然这和薛洋所想的不一样,但是在想了想之后倒也没有在这上面纠结,反倒是说出了自己心里的担忧。
“主公的意思是黄巢乱军有可能会从池州渡江朝我舒州而来?”薛洋说出自己的担忧之后直接让袁袭一下子站了起来,“应该不会吧,碗口城等地的守军不是一直在严阵以待吗?这一点不管是贝翊礼还是林度都应该知晓,一旦江防出现纰漏,那么所有人都绝无幸免之意。这一点他们应该从主公占据太湖县之后并没有反身攻击府城的举动中猜出来原委的,况且池州的消息不是一直都有转送刺史府吗?”
“军师安坐,这只是我的猜测。”薛洋摆摆手道:“黄巢应该没有专门的谍报部门,所以从目前来看是灭有探查清楚舒州的底细,也有可能是被碗口城等江防军营造的防守假象给迷惑住了,所以才会掉头转向东南。”
“古人云,未雨绸缪。不知主公打算如何应对?”虽然薛洋的话让袁袭点了点头,但是袁袭的脸色还是很凝重。
“我打算尽快出兵望江和宿松,拿下岳西三县,将舒州军的地盘彻底扩展开来,北部和霍州接壤,南线直抵长江,东线也可以和府城直接相对。如果事有变故,可以放心东出。”薛洋想了想道:“以攻代守,以战代训,舒州军需要在血与火当中不断往前,不断成长。”
“岳西三县本就是一体,只有全部拿下之后才能够摆脱掣肘,从容去往东发展。”袁袭点了点头道:“而且如果真的碗口城的江防军出现异动或者守不住的话我们可以直接上。而且太湖县城的各项储备比起我等以前要丰富的多。至少那近千套盔甲可不是我等能够短时间打造的出来的。”袁袭的话让薛洋也点点头,起身道:“区区一县之政务,不论是严先生还是霍知县都不会有任何问题,军师你我还是考虑该如何出兵吧。”
“启禀主公,尹宗道一家并没有回到老家,反而是消失,不见踪迹。”薛洋和袁袭正在说话,向杰从外间匆匆走进来带来了一个让两人都莫名其妙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