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宴之终于回来了,我早早支开了翠衣去沏一壶好茶,自己在房中是万般等待。我原以为我不想方宴之的,可是见到他的那一刻,不知怎的竟是有点哽咽了。
我看着他这一路风尘仆仆,线条变得更是硬朗了。手上不由得像个老母亲样的,对着他的上身拍拍打打的,感觉他虽是清减了一些,但却是结实了不少,这才放下心来。
“臭丫头就是这样光明正大的吃我豆腐的吗。”方宴之一脸不爽,他每次倒是很会调节我的情绪。
听到这话,我当下撇了撇嘴,说道:“有些人也不掂掂自己的几斤几两,谁稀罕呢。吃你这豆腐干,还不如去清风馆找几个男倌,听话伶俐,哪个不比你好。”
“我是豆腐干,你就是臭豆腐。”方宴之也不甘落后。
“我哪儿臭啦!我香着呢!倒是你,一路上,全是马臭和灰尘,臭死了。”我故作嫌弃地夸张地捏住鼻子。
这举动惹的方宴之一个劲地往我身前凑,好不无赖。结果猛的一下撞到他怀里,他胸膛这样结实,这一撞,撞得我的鼻子都红了。我顿时反手想向方宴之劈出,他自是灵活地躲过了。我还想跟他比划比划,他却一下子跟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盒。
“再打就不给你了。”
我立刻收手,飞快地从他手中抢了那锦盒去。打开来看,是袖中箭。袖中箭不难得,可是做工如此精良袖珍的我可是第一次见。拿在手中不过两指大小,却能容纳八只袖箭,藏在身上更是谁都不会发觉。我试着放了一剂空箭,只听着力如破云的声音,便知道这小小袖中箭怕是能抵得上十张满弓的威力。如此神兵,是不可多得的宝物。比起那些衣裳首饰,这袖中箭简直是深得我心。我大喜过望,看着方宴之也顺眼了不少。
“你再试试它左侧的机关。”方宴之像是早料定我喜欢,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我触到左侧,确有一凸起之物,顺势拉开来,是近三尺长的玄铁金丝。这玄铁是炼兵制器的绝世稀有材料,不知是采用了何法,把它跟金融在一起。玄铁是这世上最为坚硬之物,刀剑不断,金丝却是质地柔软。两者结合在一起,却是既能变成削铁如泥的利刃,也是可以做那悄无声息夺人性命的绞索。如此设计,即便是袖箭已用完,它也能摇身一变成为一件杀人利器。真是世上少有,不可多得宝贝。
“这样好的东西,你是如何得到的?”
“草丛捡的。”
“方宴之你当我三岁小孩呢!”我愤愤道,不愿说就随便编个故事好啦,也太不走心了。
“没有当你三岁,”顿了顿,“起码是五岁。”
听到这话,我简直想一拳打在他脸上,方宴之连送礼都可以送的那么讨人厌。
我翻了个白眼,随手拿了桌上摆着的时令鲜果吃,又说起其他的事,“对了。你猜怎么的,那日带我们进府的瑶姑姑,竟然是师父的同门师姐,我们还应该叫她一声师伯呢。”
“当真?”方宴之闻之一惊。
“如假包换,她知道师父的名讳,还认出我们是师父的弟子,还能假的了吗。”这鲜果汁足可口,我两三口便下了肚,可这一时间却找不着扔果核的物件。我玩心一起,“方哥哥,把手摊开来,眠儿也要送你个礼物。”
方宴之竟乖乖地把他的大掌摊开,我张嘴就将果核吐在他手中,看着方宴之无语的表情,我止不住的大笑起来。但他倒是有点良心,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将我吐给他的果核,又给我强扔回来。我又拿了一个鲜果,继续吃起来,边吃边说,“且不管这瑶师伯,至少她总不至于害我们。这次事了之后,回去问问师父便是。现下最要紧的是,你已经回来了。这过了春分之后便是皇帝生辰,当日侯爷大摆宴席,届时我也会献舞一曲,然后引那侯爷去后院。趁着那时人多眼杂,你就在前头闹一场,让他们以为有刺客,是冲着皇帝去的。如此调虎离山,切记一定要引得那暗卫出手。至于侯爷,就交给我来办。他现在很是信任我,我出手必能成功。”说完又吐了一个果核在方宴之手中,他倒是不挣扎了,直接乖乖当了我吐果核的器皿。
没想到这时翠衣捧着茶具进来了,看见我跟方宴之如此这般,竟是有点发愣。
我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拿了手帕想要清理方宴之手上的残核。方宴之却是不依不饶起来了,笑眯眯地说,“就让翠衣姑娘看看,这妹妹到底是如何欺负兄长的。”
我捏了捏拳头,表示对方宴之的警告,然后对翠衣说道,“我和哥哥还有好多话想说,麻烦姐姐去拿个盛残核的器皿来。”
翠衣点了点头,虽她自己可能也是想多见方宴之一会,但她到底也是明白,我这久病一场,想跟亲人多说说话的心情,便不多停留直接退下了。
想到翠衣,我心中也是有点愧疚,便说,“你自己惹的风流债,还是趁着动手之前解决了吧,别拖累人家姑娘。”
方宴之听的一头雾水,真是个不开窍的木鱼脑袋,翠衣对他的情,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了。我恨铁不成钢地说,“笨死了,翠衣啊。还不明白吗,人家凭什么熬夜给你绣鞋垫啊,怎么没见给别人绣一双。”又抱怨起来,“你这样的,不知道何时能给我讨个嫂嫂回来。我看翠衣也不错,要不事成之后,你把她带回谷中,当压谷夫人吧。怎么样,考虑一下。”
方宴之反手一个爆栗打在我脑门上,这狗东西下手也忒重了些,我只感觉脑子嗡嗡作响。顺势捂脸哭了起来,这一下子就让方宴之慌了神,六神无主地凑过来,笨手笨脚地帮我揉了揉。我还是一直呜咽假哭,带到方宴之凑的更近些了,我突然一拳打在他鼻子上。看他捂着鼻子的样子,才得意地笑起来。这招从小到大,百试不爽,方宴之这个笨蛋每次都会上当。看着他吃痛的样子,真是让我喜不自禁。
我跳起身来,摆出架势,准备再跟方宴之花拳绣腿的来一套。谁知这次方宴之却不理睬我了,“谁要跟你这般幼稚。”
“什么呀,方宴之,你不是最喜欢跟我打架,打的我求饶吗。你怎么变了,你是不是不行了。”我鄙夷地说道,突然反应过来,瞬间出手扒开方宴之的衣裳。见他腹部缠着一块止血纱布,“怎么回事,自己说吧。”
我冷眼看着他,仿佛是一个知道自己丈夫又偷偷纳妾的正房夫人。
“哼,再不从实招来,回了谷中,你休想我再跟你讲一句话。”我插着腰,把大太太的角色扮演的淋漓尽致。虽然我身上也有伤,可是只要方宴之不知道,我就还是拥有居高临下审判他的权利,就让我也小人得志一会。
方宴之看着我,半晌,说,“你过来,慢慢听我说。”
我刚走过去,方宴之瞬间点了我的穴道,优雅地整理好衣冠,“这穴位一分后边自动解开。哥哥我一路疲惫,现在要回去歇息了。”
我动弹不得,只能用狠狠地盯着方宴之,恨不得把他瞪出两个窟窿来。他不说我也知道,这袖中箭哪是可以轻易得来的宝物。这蠢货怕是为了送我这礼,让自己吃了不少苦头。笨蛋!大笨蛋,总是为着些死物让自己受这些个伤。我越想越生气,直到翠衣返回来才好一点。
“方公子怎么回房了?”翠衣不解道。
“哥哥说他累了。”我随口解释道,看着翠衣也有点犯难。杀人只不过头点地,可是姑娘家的一颗真心要是没了,便也真没了。真的是,方宴之干嘛要长那么好看,不过是个粗鲁屠夫罢了,还要客串个芳心大盗。
我又张口道,“姐姐,我在侯府这么久了,却也没为侯爷做点什么。我想着,我倒是练过几年舞,也只能在皇上生辰之时,献一曲薄舞助助兴了。不如你拿点侯爷赏的东西换点钱,去将这画纸上的衣服做出来,还有这单子上的东西也一并购置回来。剩下的那些,也正好给自己添点衣服首饰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