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压在他身上,惊魂未定之余才看清了他的一双眼睛。
瞳色深的让人窒息。
阿娇闪的飞快,身子轻盈一跃,蹲坐在矮长的桌子前歪头看我。
我撑着手臂离他远些,他全身都硬,猝不及防磕下来时觉得三魂六魄都撞了出去。
沈亦云看着我,声音哑的不像话,“你回来了。”
“放寒假了。”腰上的手不松,我撑着难受,干脆撤了力压在他身上埋进他颈窝,闷声问他,“你这算什么?”
他低笑一声,明明就在我耳边,但音色凉的就像离我很远。我看不见的角度,沈亦云偏了偏头亲昵的吻了吻我的发梢。
“阿娇我养。”他眼角带了点点笑意,凉凉的音色都带着温和了许多,“让我抱会儿。”
我感觉的到他想和我说些什么,但又死死压抑住。
“楚幼…让我劝劝你,你和我讲讲,你怎么了?”我一开口,呼吸全喷在他脖子上,温暖湿润。
这里面儿空调足,这会被他抱在怀里一点儿不觉得冷。
沈亦云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我蹙眉撑起一点儿来看他,“你喝酒了?”
宿醉的酒味儿不太好闻,在他身上淡了许多,但仍然让人闻着发晕。
他笑,“是啊。”
我头一次看见他这样的表情,脆弱的,哀伤的。
沈亦云眉眼都淡,冷白色的肤色,一副无欲无求的清高样子。我见过他狠起来提着灭火器的样子,眼角赤红一片淬着火。我见过他墨色晕染夜里张扬浪漫的样子,眼里有光点和属于他的快乐。我见过他雪地里冷淡的眉眼,那是他本来的样子。
但现在,他表情漂亮极了,像在勾引我,嘴角都勾着缱绻的弧度,偏偏眉眼间又浮着浅淡的哀伤。
鬼使神差我盯着他看了很久,直到他轻笑一声,我才发现腰上的禁锢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我火烧火燎手忙脚乱从他身上爬下来,狼狈的往外跑。
沈亦云从沙发上坐起来,撑着长腿看我落荒而逃,头还有些发晕,脸上的血色又退了几分。
那扇门咔哒落锁的清脆声音烧着了他的神经。
沈亦云抄起了桌上的空玻璃瓶子往门上砸,看着碎了满地的玻璃渣子觉得要窒息。
室内的其他人被这动静吓得诈尸一样从地上弹起来骂骂咧咧,还没弄清楚状况就见到沙发上的男生醒来了正拿着酒瓶子猛灌酒。
他握着瓶身的样子太放荡,靠在沙发上紧闭着眼睛又太禁欲,喉结不断滑动吞咽酒水,仍然不断又酒液顺着嘴角滑落,落进他的衬衫,晕出更深的色泽来。
我刚关上门就听见这动静,吓了一跳,手腕一转重新转开了门,推门进去才发现地上躺尸的人三三两两醒了,睁着朦胧的眼睛茫然看着我,地上全是晶莹剔透的玻璃渣子。
我愣怔一时间没有主意就转头看楚幼,他站旁边低着头抽烟,我看愣了。
他抽的凶狠,等我出来的时候已经捻灭了一根烟,这是第二根。
烟气缭绕间我看不清楚幼的表情。
楚幼手覆在我握在门把上的手,带着我的手关上了门,他把烟踩灭,“走吧,我和你聊聊。”
楚幼沉默着带我走过来时弯弯曲曲的路,从地下室上去,他坐在路边的长椅上跟我讲了一个过去的故事。
一个他的故事。
“我爸欠下了高利贷,他有幸死的早…”楚幼眯起眼睛来看着前方嬉闹的孩童轻轻叹气,“追债的人从不讲道理,但他们有一个原则——父债子偿。”
“我满世界躲债,我那年才14岁,要我用什么还?原本养我的阿姨将我驱逐出门,我睡过桥洞,钻过狗窝,看过最亮的星星也淋过最野的雨。”
楚幼嗓子因刚刚抽的烟而沙哑,尽量把语气放的无所谓起来,用最淡漠的语气来讲他的不堪回首。
“我被人薅着头发往墙上撞,血从头上留下来的时候我想过死。”
“我偷过钱,也蹲过局子。”
他说的简单,但我知道这是一段无比漫长不见天日的时光,我盯着脚尖一时无法把这段过往和这样一个眼里带着亮光,嘴角总勾着笑的男孩子结合起来。
我听见他问我,“你认识沈亦云多久?”
我许久不曾开口,嗓子干涩,声音吐出来吓了自己一跳,“…一年。”
“我不比你早认识他多久,”楚幼眼皮耷拉着,“我15岁认识的他,下雪的天。”
我竟不知道D市下过这么多场雪,印象里就去年雪特别大,下起来没完没了。
“我被追债的人堵在学校旁边的巷子,一点光都没有。我想着死了就死了,我也真的不想活了。我往巷子里走,然后,”楚幼轻轻笑了一下,“然后,我在巷子里看见浅浅的火光,亮堂堂的比任何星星都炙热的光,就一点点,他的烟火星子。”
“追债的人也没想到大晚上的还有人躲在这里抽烟。”楚幼低低的笑出声儿来,“他那时候心情不好,脾气又冲。”
那年楚幼记得特别清楚,暖黄色的一点火光烧了他一整个冬天,给了他活下去的机会的人。
沈亦云靠在墙上明显也没想到这么晚了还会有人来和他抢巷子,大冬天的四周又没有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里他能敏锐感到来的不是一个人,一群人。而且,来者不善。
沈亦云没动,仍然懒懒的斜歪在墙上,也不说话,他本来只想抽完这根烟,没想管这个闲事。
但追债的人不领情,看不见他的人只能摸黑对着火点点还算客气的讲,“哥们换个地方抽?”
沈亦云来了脾气,把烟扔了在雪地里捻灭,“先来后到,我给你两条路。”
“出去,我当你没来过。”
沈亦云狠起来嘴角不挂笑,语气也恶劣,“或者我让你受点伤,你横着出去。”
楚幼只能听见一个比冬雪还冷的声音,凉凉的夹杂着浓浓的不耐烦。他此时自顾不暇,不想把沈亦云牵扯进来,但也没办法让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