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刚认识我的时候总十句不离沈亦云？”那时候去young喝杯咖啡都要看沈亦云的面子，我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记得清清楚楚。

楚幼笑出声，腼腆摇头说，“不是，他很少会有朋友，那天他追着你跑出去我就注意到你了，还以为你们感情谈崩了。”

嗯，我总在不同人眼里有不同的对象还都恰巧谈崩了。

“所以，既然你不喜欢他，不如给我一个机会？”楚幼偏头来看我，眼里亮晶晶的好像是什么很高兴的事儿，偏偏我看着觉得没几分真心。

我皱皱眉，“怎么又绕回来了。”

楚幼笑笑，嘴里的荔枝糖嚼的嘎嘣脆。

我想起来他几个小时前和我说的那句，——“这些年他一直都活的小心翼翼。”

他明明活的潇洒恣意。

他明明做什么事情都毫不顾忌后果。

黄钰都觉得他想杀人了，哪里来的小心翼翼？

但是，多半……也和黄钰有关。他只对一个人有所收敛，那个人就是黄钰。师兄大概自己也不知道。

“他有段日子过得很快乐，是上次你们一起来找我发工资的时候……也就是，他搬出去住的时候。”楚幼声音轻了些，他勾了嘴角，“我那时候觉得他终于从以前的事情里走出来了，他很聪明，他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楚幼很早就发现，作为同龄人，沈亦云会的要比他多得多。比方说他很轻松解了那个人手机密码，因为在电子营业厅做过兼职。比方说，他在做咖啡上天生就比他对味道温度甜度更敏感。比方说，他会各种各样的乐器，在琴行教过吉他……

如果沈亦云是独立的个体，他不会比黄钰差。

他会有很好的未来，他应该有很好的未来。

楚幼想起来时会觉得心脏上像被小而密的针扎了一般，所以面对缩在沙发里一身酒气的人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挑开了自己的过去来和我摊牌，摊出来的不是他过去的恶劣行径，是他对沈亦云的真心。

我像做了一场漫长的梦，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脑中有无数个一闪而过片段，但我抓不住那些浮在空中的碎片，空荡荡的没个着落。

“他开始按时上课，也会准时来店里帮忙…明明已经走上了最正常不过的路…但是，半个月前，他妈妈去了医院。”楚幼声音透着无力和疲惫，自知如果这些事儿放在他身上，他不会比沈亦云状态更好。“他妈妈需要他回去，找上医院闹事让黄医生难堪…然后以此来逼迫他。”

沈亦云没得选。

我想起来我之前问他的问题，“如果你没有任何顾虑——”

“我有无数个如果想要想，但没有一个如果会实现。”

他有顾虑。所以他拒绝我，又抱有侥幸的接近我。

楚幼最后和我说，“我最难过的是…他自己都相信了他能摆脱那些破事…，可是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那么绝望。

…

我脸都麻木了，僵着不知道该摆出一副怎样的表情来。

“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我不想你会放弃他。”他回答的干脆。“一直以来，他都在拒绝别人的靠近，像个自闭症小孩儿一样。”

谈不上放弃……我哑口无言。

大概是他嘴里有糖，有小孩子吸引了跑来绕在他身边，“哥哥，你会不会玩一二三木头人？”

楚幼嘴角蹭起一个俏皮的弧度来，放软了声音和小朋友说话，“木头人有什么好玩儿的？哥哥教你玩别的。”

…所幸他脸长得正，这话还挺猥琐的呢。

晚些时候我拒绝了17岁小孩儿送我回家这个说法，我摸着脑袋告诉他，一般来说我这个发型很安全。

我长时间感到迷茫，打了车坐在后排把窗子开到最大，盯着窗外的倒退的风景看，这些连续不断的像动画放映一般剪辑起我的思路。

我从没真正梳理过我得到的信息碎片，楚幼给了我个思路，我需要去找黄钰。

但他没有说服我。

我疲累极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脑中有一句话特别清晰，越来越清晰，是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像打在了我脑中的白幕上的一行字，大而醒目的挂着。

回家后我给徐静打了个电话，“静姐？”

“诶，小七味？”

我听着亲昵的小称谓浅浅笑了一下，“没什么事儿，我刚放假。医院最近忙吗？”

“忙。你要来帮忙吗？黄医生请了长假，他不在我们快逼疯了。昨天还有家属闹事……”

徐静后来说了什么我都记不清了，今天接受到的信息量超过我承受范围，我做了个失重感很强的梦，像从云端失足。

师兄请了长时间假？

说起来，我刚回来时并没有打通他的电话。

原来这事情真的很严重。

天大白的时候醒来，简单洗漱过后我在书架上抽了本书出来，恰恰是那本《面纱》，在我写的两个日期下面新添了一行日期。

数字写的小巧秀气。

我怔怔盯着看了会，去年的日期。

鬼使神差我翻了书架上别的书，从左到右按着顺序看扉页上的时间，他果然是按着顺序来看这些书。有间隔几个礼拜，有间隔几个月，最新的日期是两个星期前。

到了这层某本书开始，就断掉了。

楚幼的话又浮起来放映在我脑中，——“他自己都相信了他能摆脱那些破事…，可是最后又回到了原点。”

我似乎能看见他看这些书时的模样。专注的，温柔的，平静的。

他可能坐在沙发上看过这些书，可能靠在窗边翻过页，可能抱着阿娇给它念过书。

我把明信片翻出来看日期，对着书上的日期看我在云南的时候他曾经翻过哪些书，我的书放的不讲究，乱七八糟不分类挤在一块，甚至中间还夹了本医书和《性学三论》。

他看过这些书，也看了我寄回来的明信片。他看这些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我把书合上一本本放回书架。

今天是平安夜，我准备出门买袋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