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语气太凶。

黑暗里我听见他小声啜泣，然后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我的脖子一直流进衣领。

我眉挑起。

不是吧。

这家伙哭了。

被我凶哭了？

“喂，”我感觉到这个液体流过的皮肤痒的颤栗，往后缩了缩，“你哭了？哭什么？”

我很过分吗？我很凶吗？不至于我能吓哭这么大一只男孩子吧？我自我怀疑了好一会。

他不回答我，光知道抱的更紧。

沈亦云大概是真的很久没上过地面了，头发长的有些软，连带着我都心软了几分，“我看看？”

小幅度的推他，推不动，纹丝不动。

这人。

我好笑地问他，“你要抱到什么时候去？”

他亲昵万分在我脖颈处轻蹭，“到我死。”

？

我愣了一瞬，鼻尖充盈的酒气提醒着我，我犹豫着问，“你喝醉了吗？”

沈亦云不理会我，偏了头吻去我脖子上的泪痕。

我面上有些烧，这举动害我麻了半边人，好半天找不着思路。

他笑了，凉凉的脸蛋挨着我的脖子，“七味。”

“嗯？”脑子里乱哄哄的。

“七味。”还是重复这句。

他气息尽数往我脖子上吹，凉凉的反而让我觉得烧的更厉害。我使了点劲推他，“沈亦云，松开。我要生气了。”

女生说生气一般还没生气，生气都是从“我没生气”开始的。

沈亦云笑，声音低了许多，“我不怕你生气。”

？

我眯起眼来，轻易被这话牵起了怒气。也不说话，也不再推他。

人的感知能力都不差，他感觉到我生气了，眯起眼来仰头松了手上的力来看我，嘴角牵起微小的弧度来，“说了我不怕你生气。”

我还没反驳，他就侧了脑袋低下来亲我，“亲你一下你气就消了。”

黏黏软软的在我嘴唇上碰了一下。

还真…真气消了。

我看着放大在眼前的五官，眼角红通通的还挂着湿润润的泪水。我又好气又好笑，凑上去亲了亲他长长的眼睫毛，胡说八道，“咸的。”

假的，这点儿泪珠挂在眼睫上还不够点缀的，我嘴唇挨上去就没了，哪来味道让我尝出来？

他笑，伸出舌尖来舔我嘴角，没味道，“骗我。”

美色当前。

他坦率极了，明明做着一些暧昧的事情偏偏冷静又随性。坦坦荡荡的样子，一点不沾情和欲，但又处处在煽风点火。

活像个没心没肺的渣男。

我呼吸一窒，突然觉得温度上升的快，空气稀薄的很…走廊也有空调吗？

我一开始乱想就停不下来，很快注意力就被别的事情牵走。

这叫什么事儿？这个角落真的是方便人情难自禁的吗？这儿有监控吗？红外线监控吗？

“小孩儿…？”我犹豫着开了口，“和我回家好不好？”

我已经能确定他醉了。

他平常不会这样，醒着的时候太克制，醉了才会这样肆无忌惮，显然他也认人，也有逻辑，但是不再压抑自己。更澄澈，更干净。原来，这才是他本来的样子。

“不好。”他想也不想就拒绝我。

醉了也不忘守住自己的底线，难哄。

我放软了声音接着诱哄，“那不回家你想干嘛呢？”

“想亲你。”

他也不是第一次说这话，但很明显比上次真诚了许多，眼睛清亮清亮的撩拨的人难受。

“回家…再亲。”

这话说的没脸没皮。

我脸上的温度蹭蹭上涨，我感觉不太好意思。

他因我的话轻轻笑了，又俯下身来把我往怀里扣，“回家…？那恐怕就不是亲可以解决问题的了。”

啧。

我在他腰间旋着拧了一把，“你才17岁啊，未成年你还想做什么？”

这个拧法很疼，他腰上没什么肉，捏的我的指尖也并不痛快。

他舌尖抵了抵牙尖忍了腰上的疼，手上圈的更紧，“未成年？你瞧不起我？”

醉鬼。

在这种角落里亲一下摸一下抱一下掐一下的我臊得慌，只想着要怎么把他骗走。

“你躲在角落里做什么？”

“没…”他迟疑着说，“没做什么。”

像犯了错像隐匿证据的小孩儿，他身上酒味儿重，我在他脖颈处轻嗅，闻出一丝烟味儿。

躲到这里来抽烟了？

“你在这里…那，我的阿娇呢？”

“幼崽也在。”他笑的有些得意，“你走了以后，我去哪都带着你的猫。”

我听着想笑，他这是想要我夸他。我偏不——。

楚幼也在？

他应该昨晚就没走，他做不到把沈亦云一个人扔在这儿。

我思量了一会儿，想喊楚幼来一起把这个醉鬼打晕了带走。“那你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不好。”

这是在拽什么？要是我认路我还要问你的意见？我撇了撇嘴角，有些不高兴地问他，“为什么？”

“我们回家。”顾左右而言他的小孩儿。

原来鲁迅的折中主义对醉鬼也有效。

达到了最初的目的我当然眉开眼笑，“好。回家。”

打了车把人塞进去后我给楚幼打电话，接了电话楚幼模模糊糊的，他大概也醉了，夹着点气泡音隔着电波轻轻“喂”了一声。

隔了一会，又听他软着嗓子礼貌说，“你好。”

男孩子醉酒不是都是大着舌头粗嗓子吗？怎么这两只一只黏黏腻腻要亲要抱要哭另一只奶声奶气？

真让人摸不着头脑。好一会我才找到我最初的目的，“啊，是这样，沈亦云我接走了，猫给我照顾好，我明天…”

电话被人从手里抽走摁断。

我瞪着沈亦云手摊平，“还给我。”

他乖巧还给我，刚到手上就见他垂了眼睫两行清泪滑下来，一副脆弱的样子。

…

真让人惊讶。

可能男孩子喝了酒比较脆弱？

我挑高了眉来，一手抬起了他小巧的下巴，另一只手两指解锁了打开相机对着那张无欲无求的淡白色的面孔拍了张照片。

漂亮。

这样的清泪让人瞧着能激起一些不好的情绪，如…施虐欲。

我指尖擦去他脸上的泪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他的手里。“小孩儿，再哭就告诉你哥哥。”

…这什么智障儿童欢乐多的举动。

他果然不哭。

乖是真乖，苹果也不忘拎着抱在怀里，缩在车厢里像个心思单纯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