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云醒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多了个同桌，偏头静静看了她一会梳理思路就准备再换个姿势睡，他的手臂和脸像在接受千万蚂蚁啃食的酷刑一般。

再往下趴的时候就挨上了一只温软无骨的手，小小的一只白净的手，托着他的脸。

脸上的麻木被突如其来的柔软缓和了许多，沈亦云微怔，抬头不解的看她。

她好不容易等到这家伙醒，当然不能再让他睡了。

手心还有被亲过的温热感，女生笑着解释，“班主任说会有领导视察，你只可以睡两天。”

沈亦云刚睡醒的样子迷蒙茫然极了，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瞧着她，“哦——”

不自觉的带点气泡音，凉凉的嗓音拖了老久。

女生朝他眨眨眼睛，扯起嘴角来笑的明媚，“还记得我么？”

沈亦云记忆力没这么差，向来只有被他忽视的，没有被他忘记的，“记得。”

他还很困，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又想合上，“你叫邵菁。”

不用自我介绍，邵菁还挺意外。“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亦云笑笑，“那天黑板上就你一个人的名字，扣了分你不记得班主任的脸色了吗？”

邵菁笑，“对，是我。”

接下来，沈亦云果然没有再睡，给足了林前面子。

林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个男生还挺乖，从来没给她添过麻烦。后来月考结束后，她更加震惊意识到，这个男生成绩还挺好。

三中学生懒懒散散，远远看上去像一群乌合之众，沈亦云站在阴影里抽烟，他透过烟气看他们，看的想笑——他也是这乌合之众的一员。

没谁更高贵。

有只手从身后绕过来夹走了他指尖的烟，挺熟悉的手，温度，肤质，都很熟悉。邵菁的手。

邵菁劫了他的烟，夹在指尖绕到他身前来，“怎么躲在这儿？”

沈亦云面无表情看她咬住了那截烟。

邵菁被辛辣的味道呛到，但没表现出来，她忍了忍后朝着沈亦云吐了个烟圈。

红唇带着点诱惑而来，沈亦云拧眉偏了偏头避开那朵半空就消散了的烟云，向后退了一小步转头就走。

邵菁快走了几步跟上来，声音娇软，偏头不太高兴问，“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吵到你了吗？”

是你扫兴了。

沈亦云抿了唇不说话，他对她会抽烟不奇怪，邵菁野的很，和那帮男生心里的白月光完全不一样。闷声不吭目不斜视往前走，准备回教室。

邵菁把烟旋灭了拽住他的袖子，“沈亦云，你知不知道人不说话会死啊？”

这话不是这么用的。一般是对话多的人说的，——你不说话会死啊？

邵菁接着说，“正常人每天说至少说的话要大于十句，否则心理会有问题。”

她今天校服外套下是一条碎花连衣裙，一双腿修长笔直的露在外面。沈亦云扫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定在她那张明艳的脸上，“你看不出来我心里有问题吗？”

他没火，光语气凉。

邵菁脆生生一笑，“现在才意识到。”

他没再理会她。

她只好自己捏着那截烟头找垃圾桶扔。

……

下午午操的时候邵菁拽住了同桌的衣袖，盯着他逐渐一张白净小巧的脸浮上了红晕，也没说话，忐忑看着他。

沈亦云耐心极佳，静静等她开口。

看起来跟告白的场景极为相似，周围围了一圈儿人，还有人吹起了婉转的口哨来起哄。

邵菁硬着头皮说，“帮我请个假。”

“…哦。”沈亦云手一抬从她手里抽回了他的袖子，顺着音乐的方向往操场去。

林前撑着把阳伞，个子不高伞就撑的低，他隔着把伞的半径和她说，“老师，邵菁请假。”

“什么假？她怎么了？”

“…”这他没问，“不知道。”

伞下林前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回教室后发现同桌趴在桌上，沈亦云弯腰问她，“你是不舒服吗？”

想起她脸上不正常的红，他低声问她，“你是不是发烧了？”

邵菁闷在手臂里摇头。声音隔着几层布料传出来闷闷的，“我生理期。”

沈亦云怔了一瞬间，觉得刚刚自己问的冒犯，耳尖有些烧，“哦。”

“我给你倒杯热水？”

高一该学的都学了，多少都知道一点。甚至……事实上他更早就强迫性的从顾孟慧那……接受了性教育。但这是两码事，性教育和生理期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件事。

邵菁略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浅浅笑意浮在脸上，“那倒不用，我不痛经。”

沈亦云迷茫看她，邵菁慢慢吞吞解释，“你要是真想帮我点什么……把校服再借我一次。”

沈亦云怔怔看了她一会，把椅背上挂着的校服扯出来给她。

他表情太茫然了，像是多么费解一样，让人觉得瞒着他是件不可饶恕的事儿。

邵菁伸手把他拽下来，轻了些声音说，“你听过侧漏这个词儿吗？……我不小心沾裙子上了。”

这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他差一点不动脑子就问：什么沾裙子上了。

“啊…”沈亦云肉眼可见的脸红了，因为他脸烧得慌所以想想又奇怪，坐下来问她，“你怎么现在脸不红了？”

小姑娘笑的狡猾，“那你怎么现在脸红了？”

“……”

邵菁把他的校服系在腰间，“明天早上站学校门口等我。”

“……”换一套不就行了。

“等我听到没。”

“……”听到了。

沈亦云不说话，邵菁也不生气，懒倦靠在一只手臂上偏头来看他，“诶，同桌。”

他撑着下巴不看她也不理她，但是耳尖红透了。

看起来在装正经。

大概是觉得他可爱，邵菁笑出声来，“你还挺照顾你同桌的嘛……”

她话没说完，还有那么半句——和看起来冷淡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呢。

会关心人，成绩也好。

还挺有趣。

邵菁觉得自己对这个新同学兴趣大得很，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没有酒也有故事的人。和以前追过她的所有男生都不一样，他更克制更干净。

但……干净这个词形容沈亦云差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