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在本科不一样,我选择专硕,所以接触临床,但所有的实验室操作规范,技巧,科学原理都需要重新从头学起,三个月来都不曾和家里打过电话,和沈亦云也再没过交流。
我每天见到最多的人除了导师就是李彻,周五学校开设讲座刚巧又坐在一排。
他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袋子冻干水果,特别大一袋,刺啦一声的扯开,听着特有夏天的感觉,他手掌托着包装袋底部晃了晃,然后口朝着我,我也没客气,伸手摸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出来。
“还挺讲究,俄罗斯套娃一样。”我夸赞他,包装里套独立包装,看着干净。
正午太阳升的又高又亮,红色幕布一拉光被遮住室内温度就降下来了。
我把手中的小零食塑料纸撕开,奶油色一块儿,像裹着层巧克力,又甜又脆,我微微弯下腰借着前排椅子后背挡着和他说,“诶,这好脆啊,跟嗑瓜子似的。”
讲座还没开始呢我们先磕上了,多不好意思。
我压着音量接着说,“下次我带个西瓜来。”
我觉得李彻太有先见之明,我都没想到带点零食。盘算着下次带一半切好的冰西瓜来坐后排啃西瓜也挺舒服,我点亮手机看了看时间,还有20分钟开始。
李彻笑了一声,把一整袋都塞进我怀里。“西瓜,太夸张了吧。”
我想也是,挺大一块的。
但是万事万物都有解决办法,我觉得还有救。“我们可以切成水果盘,不就秀气了吗。”
我在包装里翻找别的口味,虽然独立包装的小盒子顶上的塑料片是透明的,但都是奶油色糊在外表也分不出是些什么。
根据形状来看我摸了香蕉,苹果,芒果各一盒,然后把大袋子还给他,算上我刚刚吃的草莓块,大概有4种,“我等会儿告诉你哪个味道好吃。”
我和李彻很熟了,他实验上帮过我不少忙,像本人体百科全书,比起学业上对他的压榨,吃他几袋零食算轻的了。
李彻现在不太容易脸红了,整个人容光焕发闪闪发光的,我都能在他身上瞧出那么点黄钰的味道来。
提到黄钰,这次讲座他不是主讲,只是作为学长回母校传授学习经验。一直等到中场时他在出现,难得穿的正式,白衬衫黑西装的,我坐的远,只能看着液晶屏幕上的人像。
我手肘戳戳李彻,难得的开小差起来,“诶……师兄这么穿,还挺帅。”
李彻停下手里的笔看着台上的人点点头,“师兄一直很帅。”
黄钰是D市医科大的神话,我和李彻一路跟到A市来,四五年了,他仍然站在台上,我们仍是他的听众,这还挺虔诚的。
他话筒里传来的声音温和,我手上记着记着突然心底里存了个疑惑,师兄毕业好多年了,他明明很忙,为什么每次都还会回来讲座?
这个问题就冒了个头,我也没细细去想,甚至讲座还没结束就忘的影都没有了。
中途有十分钟的休息,我把笔记整理整理准备给小孩打个电话,说起来这还是认识他这么久一来打的第一个电话,还有点紧张。
但响了好久没人接。
我后知后觉想起来周五这个点他应该还在上课,有些遗憾。
抓了抓脑袋上的头发转而给老许打视频。
老许也隔了好一会才接,他看着我笑了出来,“姑娘头发长长了?”
是很久没剪了,我也没顾上,“今晚去剪。”
“还剪?”老许眉头皱起来,但很快也舒卷开,转而问,“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眼瞅着台上的人又坐回来开始理话筒,我压了压声音说,“也没空,现在要挂了,我在听讲座呢,晚上给你打。”
李彻等我挂了电话才靠了过来,“你爸?”
“嗯,帅不帅。”
“……帅。”
我笑笑视线移回台上,师兄的位置上空了。
后来一直到两个小时后结束我都没再看见他,台上始终空着那一个位置,淡淡的暖色灯光打上去有些落寞。
等人都散了我才从软绵绵的椅子里站起来收拾我附近的东西,踢了踢李彻的脚问他,“师兄今天只有半场吗?”
他摇头,“不知道,但我听了他这么多场讲座了没见过他有中途离席的时候,这还是第一次呢。”
也因为这样,所以我心里隐隐有不安。
下午没什么事儿,放假。我一把拽住往实验室走的李彻,“诶,难得放假,出去吃饭咯?”
他没防备被我拉的后退了一小步,和我并排站着,微微皱着眉,“可……”
这应该是个转折的调,但我选择误解,“你觉得可,我就去叫上小伙伴们。”
李彻弯了弯嘴角,脚尖踢上台阶,“那我在这等你。”
我也不是想出去吃饭,就想透口气,就学校关久了难受,往回跑着突然又在桥上看见了黄钰,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看操场旁那一片的栀子花。
我脚步停了下来,五月的太阳大胆炙热,五月的花明媚浓烈。
香气这么肆意的花居然是白色的,最素的白色。
黄钰站在桥下,隔得远,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心里的疑惑更加浓郁,我以为他有事走了,可人家讲座讲了一半来这里看花来了,我现在知道他办公室里养的那盆栀子花绝不是因为药用价值高,他大概真的很喜欢这花。
但又不是喜欢这花这么简单,满城栀子花,师兄只偏爱这一处。
我连招呼还没来得及打,他就转身坐上了黑色的车离开,我目送这辆车开出学校南门,说不上来什么情感。犹豫着给他发消息,“师兄,今天讲的彩。”
他没回我。
我和小伙伴们出了校门才真正见了一次A市的栀子花开满城是什么样子,浓烈芬芳的如同18岁的少女,如同少女的恋爱。
我突然想起邵菁来。
在小孩口中的那个少女,明艳漂亮,大概每个人都会喜欢这样的少女。
见过花开,又开始期待花败。
满城花败,明白爱和死一样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