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到一所高中旁，已经很晚了，学校大门紧闭，里面也是漆黑一片，只有草丛的地灯闪着暗暗的绿光。

有些森森的氛围。

“这是...？”钟然疑惑的看着顾肖铭。

顾肖铭拉着她，走到了铁栅栏围成的墙边，熟练地找到一个间隙比较宽的洞，顾肖铭和钟然从洞钻了进去。

“就这样进来不好吧？”钟然突然停住问顾肖铭。

顾肖铭笑笑，拉着她继续往里走：“这是我的母校，我高中就在这里念的。”

“这样啊——顾医生高中一定很乖，反倒是长大了学坏了。”

“我高中可不是什么乖孩子。”顾肖铭抓着钟然的手更紧了些。

“我每天晚自习都逃课去打工，这个间隙这么大也是当年我拿铁锤砸出来的。”

“那老师不管吗？”

“老师知道我家里的情况，找我谈了几次我也依旧逃课，他也没有办法，毕竟我逃课也不影响成绩。”

“学习好就是狂啊。”钟然噘嘴，“诶？你家里的情况？”

顾肖铭并没有说话，拉着她上了教学楼。

钟然心里无数猜测，只是看顾肖铭不愿提及，也不好发问。

一路无语。

顾肖铭拉着钟然走上了天台。

学校教学楼不高，只有四层，站在天台上，能把整个校园的景色收在眼底，几条通往教学楼的路弯弯曲曲，有路灯照着，看起来也没那么阴森了。

晚风吹的很轻柔，佛去一身的燥热，钟然酒意消散。

“这真是个好地方啊！我以前读高中也喜欢到天台吹吹风，只是没在晚上来过。”

顾肖铭沉默许久，钟然觉得气氛尴尬，刚想着再说点什么话题，就听见顾肖铭声音低沉：

“然然——”

钟然转头看他。

顾肖铭也定定的望着钟然。

钟然突然就觉得，顾肖铭的眼睛藏了好多东西，就这么定定望着自己，突然就心安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顾肖铭别过头，不再看钟然，也不等钟然回答，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以前有个年轻的导演，他拍了好多优秀的电影，也算是有些成就。”

“他拍电影时在剧组认识了一个女演员，女演员气质清新脱俗，一下子就吸引了他，他追求这个姑娘，姑娘很快和他陷入爱河。”

“他决心让姑娘做他电影的女主角，把她拍的风华绝代。”

“可是姑娘却得到一个去国外学习的机会，觉得这辈子就这样一次机会不能错过，她放弃了年轻导演，选择远赴重洋去学习，想着归来能更好的做他电影的女主角。”

“等她学成归来才知道，年轻导演原本为她打造的电影选了他人做主角，年轻导演也娶了那人，已成家业。”

“女演员从此再不登台，因为她永远都演不到最想要的那个角色了。”

“你说，这件事情，能怪谁？”

钟然感觉顾肖铭讲这个故事，话语间都是浓浓的悲伤，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后来女演员嫁给了年轻导演的好朋友，一个商人。”

“商人爱慕女演员，对她言听计从，百般宠爱。”

“女演员并不爱商人，但还是为他生下一个儿子。”

“取名顾肖铭。”说着顾肖铭自嘲式笑笑，“因为商人姓顾，女演员姓肖，导演名字里有个铭字。”

钟然已是双眼湿润，一把抱住顾肖铭：“如果不想说就别说了。”

顾肖铭低头搂紧钟然，头埋到钟然的头发里。

“可当时的顾肖铭什么都不知道。顾肖铭十岁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幸运的小孩，父亲给了他富裕的条件，母亲又是个美丽的女子。”

“十岁那年，顾肖铭的弟弟出生了，取名顾肖越。”

“是母亲偷偷去给弟弟上的户口，越，也是那个导演的名字。”

“商人终于知道了，这么多年，女演员最想要生的孩子，是那个导演的孩子。”

“大吵一架之后，他们离婚了。”

“商人带着顾肖铭，拿了一小部分财产，剩下的全分给了女演员和年幼的顾肖越。”

钟然感觉后背湿润，知道顾肖铭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哭，只是轻轻拍着他的背：“过去了过去了。”

“离婚后，商人意志消沉，无心经营生意，越做越差直至倒闭，又迷上赌博，日日酗酒，喝多了就会打顾肖铭。”

顾肖铭情绪激动了起来，抱着钟然的手也越收越紧：“顾肖铭十五岁，家里面所有值钱的东西都被要债的搬走，家里只剩一张床。”

“顾肖铭就开始出去打工赚钱，修车店、烧烤摊、工地......但凡是赚钱的地方，顾肖铭都去。”

“顾肖铭十六岁那年，商人突发脑溢血，在睡梦中去世了。”

“顾肖铭重新回到了女演员身边，跟着她生活。”

“可是女演员也只是拿着商人给她的钱，坐吃山空，六年，花得七七八八。”

“看着什么都不会做的母亲，顾肖铭又出去一边打工一边读书，常常学费交不起，课也没办法去上，动了好几次退学的念头。”

“班主任觉得可惜，说什么都不肯让顾肖铭放弃读书，还偷偷给他交学费。”

“后来顾肖铭不负众望，考上了最好的医学院。”

顾肖铭不再说话，只是紧紧抱着钟然，呼吸声清晰可闻。

说了好久，钟然只觉得眼睛一片湿润，风怎么吹都吹不干。

她眼里闪着光的那人，原来是从尘世而来，拨开一片一片的荆棘，完好无损的到她面前。

路上摔了多少，磕的头破血流，也还是终于站到了她的面前。

紧紧抱着她，用无比信赖的姿态，依偎着，和她讲述这些往事。

是天赐，是恩惠，是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