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泽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洛言,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说谎的迹象。但可惜,他失败了。她的表情真诚的不能再真诚了,她的的确确曾经试图杀死过他。
“为什么放弃了?”
“因造成这一切的并非是你。而且,就算你死了,那个男人也不会因此回归家庭。”顿了顿,洛言又道:“最重要的是,那时候我还没有接手家业,可能会死。而我,不想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洛言沉思片刻,道:“如果,未来有一天,你我,不,是你和我们被困在天平的两端,而那个男人只有一次救人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选择救你的。这,就是我的意思。”
“他对你母亲的喜欢,很深,很深。”
贺云泽醍醐贯名,猛然醒悟了过来。洛景安知道的事情,身为兄弟的洛景年难道会不知道吗?
“他是要让我……”
洛言接下了他的话,“你的想法是正确的,他的确是这么想的。但是,我那大伯花了四五十年都没有找到让死人复生的办法。这不过是他们自欺欺人的想法罢了,死人终究不会再活过来了。”
贺云泽闭上眼,掩去了眼底的失望。
“你究竟为什么要带我回来?”贺云泽声音渐渐沉稳了许多,“我看的出来,你不喜欢你的妹妹。但我也知道,你不是一个喜欢麻烦的人。而且,如果你不想让旁人知道我的存在,那就一定不会有人知道的。”但现在,洛心语已然知道了他的存在,这大院之外,还有多少人不知道他呢?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回来。”
贺云泽终于明白,她将他带回此地,只是一个诱饵,一个引诱她亲生父亲诱饵。
“他是你的亲生父亲!”
“我原来并不想这么做的,只是,他做的越来越过分了,我必须要找到他。”
她虽没有说明,但贺云泽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本不想将他带来这个地方的。
“我不怪你,我一直都想搞清楚自己的身世。还得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不客气。”洛言颔首道。
贺云泽深吸一口气问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很快。”
那也就是说,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出现了。
“你妹妹,你真的要一直关着她吗?”
“我不会为她伤心,但有人会为她伤心。”
贺云泽知道她说的那人就是她们的母亲,他突然发现,洛言这个人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无情。
“大人。”齐江小心翼翼瞄了眼贺云泽,这才看向了洛言,洛言给了他一个继续说的眼神。
“阎先生来了。”
洛言下意识扶了下左臂,伤口没有任何异常。
“带他过来吧。”
贺云泽有些好奇齐江口中的阎先生是谁,洛言没有说要他离开,他便也就没有提起。他在心中做了许多猜测,但当那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他就知道他的猜测全都错了。
他看洛言的眼神,是那样的热情,同时他也在洛言的眼中看到了不同于旁人的温情,他二人绝对不会是普通朋友。
阎渊对贺云泽颔首示意了下,脸上一点儿惊讶也无。这让贺云泽一惊,这个人可能认识他。
“阿言,你的腿好了。”
他是真的在为洛言高兴,与洛心语的阴阳怪气完全不同。
“已经好了。”
贺云泽眉头微皱,他怎么不记得她的腿坏过呢?他明明记得,她是不能动用灵力的。他捏捏眉心,想说些什么,但那二人已经走远了。
齐江伸手拦下了他,“贺先生,他们两个说话,你就不要过去当电灯炮了吧。”
“那位阎先生是你们家大人的……丈夫?”
“未婚夫。”
贺云泽一愣,洛心语都已经嫁人了,她身为姐姐竟然还没有成家。
“他就是上次跟你一起出现在我面前的那个人吗?”
“是。”
贺云泽还在惊讶的时候,洛明澈大步流星的越过了他们,直冲洛言而去。
“云雾山出事了。”
洛明澈的声音不小,贺云泽也听的清清楚楚。他知道云雾山就是洛言受伤的地方,但其他就不知道了。
“云雾山,他……”阎渊眉头紧皱,一脸紧张。
这下,贺云泽也知道事情有些严重了。他看向洛言,却并未从她脸上看到惊慌,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下似的。
她看向贺云泽,双眼微眯,道:“我去趟王宫,很快就回来。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还在这里。”
贺云泽一脸的莫名其妙,他不在这里,又能去了哪里呢?
阎渊和洛明澈与洛言一同离开了,茫茫天地间,就只剩下了他和齐江。
“夜凉,贺先生要不先进屋?”
“走吧。”
王宫,水精灵王书房,穿着蓝色丝绸睡袍的水精灵王神情哀伤的看着洛言,“阿言,你不必做到这个地步的。”
洛言颔首道:“王上,这件事情本就由我家而起,理应由我们来结束。”
水精灵王用力按了按眉心,他无数次因为他们的执着而头疼,这次是他最头疼的时候。事到如今,不管他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
“我去换身衣服。”
洛言想了想,没有拒绝他。
换好衣服的间隙,他还去看了眼江云熙。看着儿子毫无防备的睡颜,精灵王重重叹息一声。或许,他真的应该做出改变了。
洛言离开后,贺云泽一直在想她说的话。他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暗示他可以想办法离开这里,但是离开这里,他又能去哪里呢?贺云泽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
这给他带来了一点好处,他清醒的意识到了有人摸进了他的房间。
洛府的护卫他是见识过的,能进到他房间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起初,他以为这人是洛言故意放进来的。
但当他看清那人的脸,他突然就明白了洛言话的意思。
“你……”
洛景年对他温和一笑,“阿泽,你不要害怕,我这就带你离开。”
“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还在这里。”贺云泽突然想起了洛言的话,他也清楚的意识到眼前的人就是洛言的父亲。他二人的容貌,真的是太像了。
“我不走。”贺云泽轻声道。
洛景年一愣,随即脸色一变,“洛言对你做了什么?”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愤怒让贺云泽心惊,他终于明白洛言为什么会想他死去了。这真的不是一个父亲该有的态度。
“她什么都没有做。”
洛景年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便又提起要带他离开。他的话语里,对这个家,以及这家中的人都毫无感情可言。
“放心,我会保护你的,他们再也找不到你了。”
贺云泽实在想问一句,你现在要保护我,那我的母亲呢?你有保护过她吗?
“这是你自己的家,你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的进来?”
洛景年十分不自然道:“我跟家里人意见有些不大一致,我不太喜欢看到他们。”虽然他心里着急,但他还是耐心的对贺云泽解释了一下。
只是这并没有说服贺云泽,比起一个一直在敷衍他的洛景年,他更信任洛言一些。
洛景年大概也看出了贺云泽对他的防备,他无奈叹息道:“不管洛言对你说了什么,你都不要相信她,她都是骗你的。”
“她是你的女儿。”贺云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的这句话,眼前的男人好像从来没有把洛言当成是自己的女儿,似乎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是,我知道。但这并不妨碍,她是一个骗子。”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门被推开了。
月光下,洛言的神情是那样的得意。贺云泽知道,她的目的达到了,她将她的父亲困在了他自己的家里。
“景年啊,你终于回来了。”
贺云泽这才注意到洛言的身旁的男人,不知为何,他看那人竟觉得有些眼熟。
“王上。”洛景年的语气甚至说的上有些愤怒,“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我该阻止她吗?”
洛景年稍微迟疑片刻,低声道:“你不应该让她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洛言嗤笑一声,“父亲,如果不是我,这个无辜的人可不会像现在这样,完整无缺的站在你我的面前。”
洛景年这才将目光放到了洛言的身上,他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细致的打量过她了。这个孩子,早已经不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小孩儿了。或许,他记忆中的那个孩子根本就没有存在过。
“洛言,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儿。”
水精灵王厉声斥责道:“景年,你住口。阿言她做的事情,都是我吩咐的,你有气就冲我来。”
洛言抱着双臂,满不在乎的看着她的父亲。
“这是你对的我的报复吗?”
洛言嘴角微翘,那与洛景年如出一辙的双眼中满是不屑,“父亲,如果你稍微了解我一些,就应该知道,我不会做这些无聊的事情。我找你,是为了时越。就算你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现在也应该知道,他,根本不能复活任何人。”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我没有想管你的事情。”洛言认真说道:“如果不是你带人去了云雾山,我甚至都不会将贺云泽带回来。”
洛景年转头看向贺云泽,眼中的愧色一闪而过。
“景年,人死不能复生,放手吧。”
洛景年咬牙切齿的看着精灵王,若不是他,她又如何会死。
“是你们逼死了她。”
精灵王沉默的低下了头,洛言给贺云泽递了个眼神。
“我觉得,你们应该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来好好谈谈。”
洛景年盯着贺云泽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到了洛言书房,气氛也还是没有改变。
洛景年不愿说出洛言想知道的事情,而洛言依旧在用言语威胁自己的父亲。贺云泽多次想提问,都被洛言打断了。
趁着无人说话的间隙,贺云泽大声的问了出来,“我的母亲,到第是个怎样的人?”
洛景年脸上满是痛苦,洛言表情淡漠,精灵王的表情也有些难过。
“她……是个很好的人,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洛景年轻声说道:“在我书房里,有她的画像,我这就拿……”
眼见着洛景年越聊越偏,洛言干咳一声,打断了他。
“父亲,他中毒了。”
这只一句话,就让洛景年目眦尽裂,差点儿就要对洛言动起手来。精灵王也是一脸惊诧的看着洛言,似是没有像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有一点他说的没错,我不是个好人。”洛言微笑着对贺云泽说道。
“他被叶冕带走了。”洛景年咬着牙说道。
精灵王脸色一下子变得十分难看,他用力攥紧双拳,才没有让自己做出太出格的事情。
“景年,你……可真是好样的啊。”
洛言舔舔嘴唇,脸上的笑容可以说是十分纯良,但她说出的话,实在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我原以为,”她瞥了眼贺云泽,继续说道:“让他死在你的面前,你会很难受。现在看来,我好像有更好的机会了。”
“你不要跟我装神弄鬼,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洛言头一抬,眉微挑,轻声道:“当初,就是叶冕把行动路线透露出去的。她的死,是叶冕一手策划的。”
洛景年怔怔的看着洛言,一时间忘了反应。
“你是个骗子,我是不会信你的。”
洛言的话他是不会相信,但精灵王的话他却不能不信。
“不,这不可能。”
洛言嗤笑一声,“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与陆坷相交这许多年,不也没有发现他其实是叶家人吗?”
“是你害死了她,跟叶家人没有关系,是你害死了她。”洛景年指着精灵王怒吼道。
精灵王自责的看着他,那件事情他是有责任的。他看了眼贺云泽,这孩子还好好的,他也算是对得起她了。
“阿言,让他离开吧。这些事情,本就与他无关。”
“是。”
贺云泽立刻就明白,他们是在说他。可他还有好多事情没有搞清楚,他不想就这样离开。但洛景年正深陷自我谴责中无法自拔,根本没有注意到洛言的动作。
贺云泽昏过去前,听到了“对不起”,是洛言跟他说的。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是在自己的房间里了。穿着自己的衬衫,自己的西裤,好像那些事情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他也从来没有去到过那个神奇的世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