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从事艺术工作者的人少有冷幽默,哪怕身为艺术工作者的人的助理,也是。
小李得体微笑着:“辛小姐您慢用。”
辛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大概是因为她身上有伤口的缘故,谢琅给她准备的是一份白米粥,旁边有白砂糖。
她将白砂糖倒进粥里,没有拌匀,直接就着粥舀了一口,餍足地眯了眯眼。
距离演出半个小时前,小李过来带着辛初入场。
“辛小姐,您慢点。”
品字型舞台,三层楼座,座无虚席,辛初坐在第一排VIP座位上,突然意识到了请她来看演出的谢琅是谁。
她甚至感觉宋薇正在后面盯着她的后脑勺,发射着X光,随时能将她戳出无数个窟窿。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以她的角度正好看到帘后候场的谢琅。
略施粉墨,着花容穿旧鞋窘迫衣衫,他半阖着眼,静立,微仰着头,隔绝万世,仿佛遥不可及般。
与她仿佛处于两个世纪。
那一刻,辛初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美艳却多桀的女子,拥有让秦二世胡亥想据为己有的美貌,却又聪慧坚韧,不惜装疯,以扛强暴。
谢琅突然在此时睁开了眼,与她遥遥对视,于偌大的剧院里,万人前。
她恍惚看见了谢琅眼中的笑意,那不是赵艳容对她笑,是谢琅,他的眼里有璀璨星河,像夏夜的星际,以至于她轻易地分辨出了两者的区别。
她勾起唇角,抬起左手,用大拇指与食指交叉,比了个心。
“谢老师,该上场了!”小李轻声提醒。
谢琅却没动,恍若未闻,小锣起,人物出,小李只得再次开口,“谢老师?谢老师?”
谢琅“嗯”了一声,蜷起的手指松开,踩着鼓点面色如常地上了场。
小李将挑起的帘子放下,刚才谢老师是怎么了?从没有过这样,像突然失了魂似的。
呸呸呸——
说什么忌讳!
小李打着嘴,抛去这个小插曲,去后台为谢琅泡茶去了。
舞台上的谢琅判若两人,他的一颦一笑,一甩袖一踏步,于一静一动间被观众捕捉。
导之则泉注,顿之则山安,重若崩云,轻若蝉翼,便是舞台上的谢琅。
他低婉幽咽,却暗蕴锋芒,饱尝苦难,却在沉郁中爆发出震撼心灵的力量。
突然钗落鬓乱,掖右披袖,袒露内衬青褶右袖,右手拈左袖遮面,颤动,到小边台口转身,过门开唱。
雍容端庄的赵艳容于疯态中变化万端的感情波澜表现得淋漓尽致。
整个戏曲被拉至最高|潮。
戏毕,掌声雷动,久久无一人离席。
辛初犹在戏里,最后还是小李过来提醒她,“辛老师,谢老师在休息室等您。”
辛初回过神,扶着椅座起身,亦步亦趋地跟在小李身后。
谢琅已经卸了妆,正坐在真皮沙发椅上喝着茶,举止矜贵。
此刻的谢琅沉稳内敛,已无半点舞台上情绪多样的样子。
“很遗憾,没能送一束花给谢老师。”辛初真诚地说道。
谢琅抬起头,嘴角噙了一丝笑意,“无妨,你在这里,已经足够。”
不等辛初回味过来这句话里的含义,谢琅对着她伸出手,“过来这边坐。”
辛初目光在那双手上停留一瞬,抬手虚放了一下,坐在了他的身侧。
“伤口怎么样?”谢琅关切地问。
“没什么大事,估计明后天就差不多该好了。”辛初自己没什么感觉。
“那也不可放松,总还是要养好才行。”谢琅掏出手机,“不知道能不能加一下辛小姐的微信?”
“以便我对这次车祸的事情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