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逸清一下朝就赶回寝宫,刚刚侍卫来报,千旖醒了。她从太平寨回来开始就一直昏迷,昨天高烧才退下,算是脱离了危险。
果然推开门便看见千旖坐在雕花大床上,他心里大喜,往前走去。却发现她眼神无光,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听到他进门的动静也不为所动。
他问守在一边的宫女,宫女回禀,“娘娘醒了之后就这么一直坐着。奴婢跟她说话也不回,太医来检查,说娘娘脉象虚弱,受了惊吓,需要静养。”
“阿妖?”他轻轻唤她的乳名。
千旖终于有了一点反应,抬起头看向夏侯逸清。
夏侯逸清小心翼翼的往前,坐到床上,牵住她的手,“阿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的手冰凉,夏侯逸清用自己的手掌包住她的,想要带去一点温度。
千旖没有回答,只是盯着他的脸看,许久才蹦出两个字,“逸清?”
夏侯逸清心里一惊,许久未听见她直呼自己的名字,自从那天以后,她便一直和其他嫔妃一样,只愿称他为皇上。他仔仔细细的观察,她的眼神里终于有了内容,可是和以往完全不一样,带一些恐惧、一些疑惑、一些迷茫。夏侯逸清直觉哪里出了问题,叫人去喊太医。
几个老太医匆匆赶来,又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过程中,千旖一直很紧张,紧紧握住夏侯逸清的手不肯放。夏侯逸清从未见过她如此害怕样子,一直不断安抚,让她配合太医。
“启禀皇上,娘娘前几日一直高烧不退加上受惊过度,怕是损伤了脑袋,记忆出现了错乱。其实这次娘娘几次严重昏迷,没损了心智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能治吗?”
“根据老臣的判断,这损伤不重,开几个方子好好调理,应该可以治疗。另外还需要身边人帮忙提点回忆,只是切记不可急躁,不能再让娘娘受刺激。”
夏侯逸清还想说什么,却听得千旖小声得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夏侯逸清便让所有人退下。
“怎么了,阿妖。”他问。
“这是哪里为什么我在这里,为什么我的头好痛。”
夏侯逸清把人搂入怀里,手轻轻抚她的背,“阿妖,这里是我的家,你受了伤,要好好休养。你什么都别想,再睡一会。”
他的家?她记得夏侯逸清是皇子,那这里,是皇宫?
又是一阵剧烈的头疼,千旖没办法再思考下去,听他的话闭上眼睛,没一会便真的沉沉睡去。夏侯逸清听到她呼吸声逐渐均匀,把人放到床上平躺,又为她掖好被子,看着她的睡颜好一会,才离开。
李湛在门口候着,夏侯逸清对他下命令,“去把仲益接来,越快越好。”
千旖在宫外受伤的事情是秘密,所有知情的人都被皇帝下了死命令不可外传。只是她连日宿在皇帝寝宫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这原本已经被圈禁的皇后突然如此得圣宠,后宫六院的主仆们都伸长了脖子关注着龙翱宫的一举一动。
于是乎,今天就有沉不住气的主儿亲自来龙翱宫想要探个究竟。
“我只是想给姐姐请安,你们这些狗奴才凭什么拦我?”说话的正是宫中的丽妃,她是户部尚书左奉先之女,两个月前册封入宫,算是这宫里的新人儿。
守门的侍卫依旧不让开,“皇上下了命令,任何不得入内。”
丽妃看没办法,就要离开的时候,宫门突然打开了。
“皇后娘娘请丽妃娘娘进去。”
丽妃闻言,大喜,“听见没?。”
侍卫无法,只得让开。丽妃一脸得意,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刚才千旖用过早膳正在喝药,听到外面的声音,就让宫女去查看,回来报说是丽妃来请安被拦住了。她这几天一直在龙翱宫里没有出去过,夏侯逸清除了早朝都尽量陪着自己。他告诉千旖,她是不小心掉进御花园湖面的冰窟窿里,受了重伤,昏迷了好几天,醒来之后脑袋受了损伤,把过去两年的事情全部忘记了,包括两人互许终身,她随他回凤阳成亲的事,也更别说之后先帝驾崩,夏侯逸清继位,而她也顺理成章成了皇后的事情。皇后失了记忆这事,可大可小,未免被拿来大做文章,她就暂时以养伤为名住在龙翱宫,且拒绝所有访客。
头两日,千旖自己还在适应新的环境和身份,现在,冷静下来之后,总觉得这么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宫女说丽妃来请安,她便让人进来了。
丽妃一进门就给千旖行礼,“妹妹向皇后姐姐请安。”
“起来吧。”
她让宫女奉茶,自己则是悄悄打量这丽妃。身段皮肤都一般,一双眉眼倒是娇媚的好,她一个女子被她这么看一眼竟也觉得有些心跳加速。
原來后宫佳丽三千,果然都不是民间随便传说而已。千旖突然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堵住了一样。
“听宫里的人说,姐姐最近身体不适,这几日可有好一些?“
“已经好多了,谢谢……丽妃惦念。”‘妹妹’两字,千旖梗在喉头,没说出口。
丽妃并不在意,“姐姐不知得的是什么病,我知道宫外有个大夫,擅长疑难杂症,要不改日我把他召到凤鸣宫去,给姐姐看看诊。”她悄悄强调了“凤鸣宫”三个字。
原来今天非要看她的原因在这里,也是,这龙翱宫是皇帝的寝宫,她一直宿在这里,心中不满的人怕也不止这一个。
“这么一说,我也是许久未回凤鸣宫了。”
丽妃笑着说,“姐姐莫要那么急,待身体好透了再回宫也不迟,不然圣上要担心的。”
说到底,还是要她早点回去,别在这里霸占着夏侯逸清了。千旖心想,这丽妃心思倒是简单,想的事情毫不掩饰的就表现在了脸上。
丽妃又坐了一会,喝完了这盏茶才离开。她走后,千旖仍是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
就是这么一盏茶,她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付。过去的两年里,在这个皇宫,她又是怎么样生活的呢?
她的记忆只有两年前,那个时候,千旖还只是南疆穆王府的小郡主,而夏侯逸清也只是一个皇子,奉皇命到南疆拜访穆王爷,两人才在穆王府初见彼此。年轻的男女在一来二去之间心生情愫,只是这谈婚论嫁,似乎还是没影儿的事。这之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呢?
千旖的手抚上心口,既然已经是夫妻,他应该看见过了吧,这里的伤,他都知道了吗?也不知道她离开了穆王府,姐姐的病怎么样了?
她有好多事情想知道,可是自己一点也记不起来,偏偏夏侯逸清又说要慢慢来,不能一下子都告诉她。
这么一会,夏侯逸清已经下了早朝回来。
“朕的皇后在想什么?“看千旖想事情出神,他就半蹲在她面前,脸仰着问她。
千旖伸手要拉他,这个样子要是被别人看见,怕是有损他帝王的威严。夏侯逸清耍赖不肯,“你不告诉我在想什么,我就不起来。”
千旖无奈,“没什么,只是试试能不能想起一点以前的事儿。”
她早已不像刚醒那两日般依赖自己,熟悉环境之后,似是慢慢恢复到夏侯逸清初见千旖时的模样。
安静,知礼,和生疏。
夏侯逸清牵住她的手,安慰道,“太医说要慢慢来,你别急。”
“可是,至少,我想知道我们是怎么在一起,又是怎么成亲的,成亲后又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千旖犹犹豫豫说出了心中所想。
夏侯逸清闻言一怔,眼里的光温柔的好似要泛出水来,他轻轻的摸她的脸,安慰她:“没事,一定会想起来的。”
千旖感觉到她手上传来的温度,突然觉得,不记得又有什么呢,拥有这一刻,就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