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顿时落下泪来,急忙上前拉着申侯的手说道:“君上,你这话说得我害怕,咱们不是来勤王的吗?怎么突然有了性命之危了?”
“闲话少说,我怕迟了谁都走不了。如果我有回去的一日,一定陪你终老申国,再不出来。”申侯紧紧握了夫人的手一下,俯身在千问粉嫩小脸上亲了亲,来到窗前轻喝道:“莫离何在?”
一个身影影子般出现在窗口,压低声音回道:“臣在,君上有何吩咐?”
“带夫人与公主千问连夜离开镐京,在镐京城外二十里山水交错之处,有我们事先藏下的马车与粮草。切记,无论如何,将她们安全送回谢邑。”
莫离看了眼屋子里的夫人,没有询问理由,点头道:“只要我活着,一定顺利将夫人和公主安全送回去。”
匆匆乔装打扮之后,莫离将酣睡的千问抱在怀里,跟夫人悄然从后院离开了凝翠阁,一路蹒跚从小路和窄巷里穿梭,最终来到了城门口。
此时已经入夜,镐京常年宵禁,城门已经关闭了。
夫人紧张地问道:“怎么办?”
莫离左右观望一下,轻声道:“夫人莫慌,我们见机行事。如果城门出不去,我去寻个狗洞,待回去了谢邑属下再求责罚。”
夫人摇头道:“我哪会怪罪你,能出去就好,什么洞我都能钻得。”
此时城门处突然马蹄声轰鸣,两队骑兵突然从远处奔驰而来,老远就朝着城门卫兵大喊:“奉天子命出城搜寻妖女,快快打开城门。”
为首亦将领手持兵符,明晃晃月光下十分耀眼。
门口卫兵识得兵符,立刻招呼着将城门打开,骑兵们轰隆隆打马前行,马儿们高声嘶鸣,奋蹄疾驰,眨眼间一支骑兵穿门而出。
马嘶声响如雷鸣,将莫离怀中的千问骤然惊醒。千问睁开眼,身子禁不住被夜晚凉风吹得瑟缩一下,却瞬间发现了自己并不是在房中。
抬眼看看面带惊惶的母亲,又看到平日紧跟在父亲身边守卫的莫离,竟十分懂事地没有哭泣,反轻声道:“母亲,我们为什么在这里啊?”
“家中有事,君上令我先行护送公主和夫人回去。”莫离柔声在千问耳旁道,“公主害怕吗?”
千问还没来得及回答,又一队骑兵呼啸而来,此次却是身着便装,同样持着兵符喝道:“奉天子令,前往各家各户暗访妖女踪迹,各处均不得阻拦。”
门口侍卫当即让开,让这队骑兵出了城门。
莫离突然计上心来,在地上摸了两把泥灰抹在三人脸上,道声得罪,拉着夫人紧跟着跑向城门。
侍卫立刻喝止:“站住,什么人?”
莫离立即喝道:“奉天子之命,乔装百姓探听妖女讯息,各处均不得阻拦。”
侍卫上前一步,伸手道:“可有兵符?”
莫离冷笑:“区区两人一童,用得着兵符?你若不信,大可随我回宫面见天子,若贻误时机走了妖女,我看你如何担待!”
侍卫一震,见莫离有恃无恐,目光咄咄逼人,竟不敢与他对视,再看夫人和千问,两女皆面色平静,没有任何惧怕紧张的表情,挥挥手:“去吧。”
莫离仰首而出,牵着千问与夫人大步前行,手中却紧张出涔涔冷汗。
走出百步,听后面城门轰然闭合,三人才松下一口气来,只觉腿软身麻,差点要走不动了。
莫离不敢大意,带着两人一路紧走,终于来到了二十里外的山水汇合之处。正在寻找申侯交代的车马之物,却突然听到不远处有急促脚步与马蹄声音传来。
莫离悚然一惊,暗呼一声:“糟糕,是搜寻妖女的骑兵!”
骑兵呼呼隆隆骑马飞驰而来,老远就看到莫离三人。
尤其是千问那一身红色的衣衫,在月色下显得尤为刺眼。
带头的骑兵卫长一声大喝:“前面的停下,接受盘问,否则便以刺客论处。”
莫离急忙抱着千问疾驰,匆忙间终于看到了停在山坳那边的车马,立刻道声得罪,将千问夹在腋下,拦腰抱起了夫人,迈开步子刹那哦那边拼命跑去。
这行动立刻惊动了所有骑兵,卫长一声令下:“快追,抓活的。”
手下们立刻松开了拉起的弓箭,打马前行,紧追上去。
千问看到对方追的急,吓得捂住了眼睛,身后的马匹剧烈喘息的声音如在耳旁,甚至听得到鞭子在空中呼啸的破空声。
千问紧紧咬住嘴唇,突然感到身体飞起,和母亲同时惊呼一声,已经落进了马车之中。
莫离在马匹身上狠狠扇了一掌,回身抽出腰刀朝骑兵们赢了上去,大喝一声:“主母,沿着河跑,小人若有命在,定会追上去。”
随后吆喝声和兵刃剧烈碰撞的声音伴随着马匹痛苦的嘶鸣传来,夫人挣扎着爬起来,扯住缰绳,惶急喝道:“千问抓牢。”
马儿在河边小路上飞速奔驰,车子上下颠簸,夫人死死拉着缰绳,娇弱的身体在车子上跌跌撞撞,却紧咬着牙不敢作声。
千问被颠簸得快要把持不住,却很清楚自己和母亲正被人追杀,懂事地不发出一句哭声,虽然因为害怕满眼里都噙着泪花,却死死抓着车里的把手不放。
终于有骑兵摆脱了莫离的纠缠,抽打着马匹追上来,很快逼近了马车。
咔嚓,天上雷光闪耀,无巧不巧下起了瓢泼大雨。雨势迅疾,霎时如天水倒灌,砸得人马都睁不开眼睛。道路瞬间变得湿滑泥泞起来,马匹们脚下打滑,大大影响了奔跑的速度。有几匹马甚至跑错了方向,一头扎进了河水之中。
夫人趁此机会与追兵拉开了距离,暗中暗暗祷告,祈求上天让雨下得更大点更久一点。却突然觉得身体猛地一晃,马车陷入了淤泥之中,两匹马奋力嘶鸣,蹄子在泥水里不断打滑,却无论如何没办法将车子拉出来。
夫人狠狠咬牙,当机立断俯下身来,将千问的红色外衣脱下来,裹进去一个枕头,对千问道:“孩子记住,你的家在申国谢邑,无论如何,我和父亲都不会抛下你不管。在这里小心掩藏行迹,我会回来寻你,好吗?”
千问乖巧点头,夫人顿时落下泪来,哭道:“委屈你了,女儿。”
猛地抱起千问跳下车子,就地把女儿在泥水里滚了一遭,喝道:“去南面远处跑,躲起来莫被发现!”
自己却抱着红衣包裹的枕头深一脚浅一脚朝着大路上跑去。
千问被大雨淋得睁不开眼,却记住了母亲的话,认准了南方艰难地行走。南边几乎全是深草,又紧靠着河岸,道路无比湿滑。四岁的小女孩力气极小,又淋得全身颤抖,几乎走不了多远就脚下踩空,一头扎进了水中,被湍急的水流带着快速朝下游冲去。
千问不会水性,扑棱几下就被河水呛得失去了神智,恍恍惚惚间出现了幻觉,似乎看到了一个丰神俊朗的背影,还有一轻灵面飘动的画卷,那种温暖和亲切让她忍不住伸出手臂去拥抱,随后彻底失去神智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