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章 税费(1 / 1)砀山寇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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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秀才们呜呜喳喳的议论了半天,而后倚翠楼的姐姐妹妹们又捧上烹出的拿手好菜,大家就着温酒热菜听着曲儿又论了半天,终于闹到快到了傍晚,才一个个散去。

杨渊等到曲终人散之后,依旧坐在残羹冷炙之间,拿着景泰蓝的酒杯一点点赏玩。

这件东西应当是景泰年间所造的精品,如果找个时候埋进土里,等个几百年或许还能进博物馆里。

“潜之兄,今天拿出这么大的一个题目,小弟差点接不住啊。”

他人已经尽数走了,只留下江家两位兄弟以及杨渊。

这一天的戏肉终于到了。

江煌看着另一旁已经被姐姐妹妹们收拾利索地那张古琴:“可惜,到底白费了三百两银子。”

“当年燕昭王千金买马骨,这三百两银子花得值。”

江畑在另一边挖着自家兄长的墙角。

“不过话说回来,潜之兄到底是意在何物?”

江煌看着杨渊,眼睛之中满是试探。

“我说是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你信吗?”

杨渊念了一句曹植的诗,将手头的酒杯重新放到酒桌上。

“杨兄说什么,我都信。只是希望杨兄可以给我们透个底,日后我们兄弟也好有个准备。”

“去年左光先在汉中与流寇对阵,你记得他手下有多少兵吗?”

在今日的明朝,军和兵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含义。军是军户,就是朱元璋开国之初留下的军户制度,大学士李梦阳是军户,张居正也是军户,杨家曾经也是军户。

军户,就是明朝百姓中专门负责军事义务的那些人,他们是军。

兵,是营兵,是吃饷银募集而来的人,军户制度败坏了,但是军事压力还在,怎么办?那就掏钱雇人当兵。

所以军和兵,某种时候可以混用,某些时候又截然不同。

“三千。”

杨渊闭上眼睛伸出手指:“不管九边各镇本来有多少兵马,左光先、曹文诏、猛如虎这些总兵出来跟流贼作战,也不过只有三千人马上下。”

江煌、江畑相顾无言,杨渊所说的正是陕西巡抚练国事给崇祯皇帝奏折里抱怨的现实。杨渊能从杨世禄的嘴里听到这样的消息,江煌、江畑两兄弟却没有这样的渠道。

“卢象升一个大名知府,一下子募出来的兵能顶三个总兵合力,圣上、各位阁老、还有地方的总督、巡抚,这些大人们难道不要倚重倚仗他?”

杨渊小心地给江家两位兄弟算了一笔账:“若是按照关宁兵的定例,一个人一月一两四钱银子,三千人一个月就是四千二百两银子。花个五千两,只要有那么些风吹草动,那咱们就是汉中一地的大帅,不只是洋县的詹时雨、便是汉中知府、陕西巡抚,甚至是那位洪亨老洪大人,都要仰仗咱们,到那个时候,又是什么局面?”

“一个月五千,一年就是六万,从哪里凑这么些钱?”

汉中府一府的赋税大概是两万两左右,即便是杨家、江家这样的豪雄之家,要想一年凑出六万两银子,也是天方夜谭。

就是杨渊肯出这五千两,杨世禄也要死于心脑血管疾病了。

“你们知道徐光启吗?”

杨渊想起书房里曾经翻阅过的徐光启的一本书,名为《泰西水法》。

“徐阁老,他前年已经故去了啊。”江畑说了一句。

徐光启是中国科学史上的先行者,天主教徒里面的楷模,更是崇祯二年上任的大明阁老,一国宰相。

“徐阁老在书中曾经写到过这样一句话:西洋之学,以测量步算为第一,而奇器为第二,奇器之中,以水法尤切于民用。”

杨渊读到这句话的时候,便被徐光启那跨越时空的智慧所震撼。徐光启敏锐地抓住了“西学”之中的核心,数学,这个科学王冠上的珍珠。而且也意识到了利用机械转化自然能以提高生产力所具备的优势。

中国下一个有如此认识的时候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江煌、江畑两兄弟对视一眼,想不明白这练兵跟西洋之学,跟水利有什么关系。

“治学、治军、治政,第一要务就是算。”杨渊看着江家两兄弟:“我们汉中一府,每年产茶都在六十万斤以上,一百斤茶叶若是能收得十两银子,一年便有六万两。”

江家两兄弟对视一眼,江煌立即摆手。

“潜之兄,这可如何使得,万万不行。”

杨渊看着他们两人:“怎么?”

“现而今的定例,一百斤茶纳银一钱。”江煌看着杨渊:“而且这笔钱要直解给户部,按照杨兄的意思,那就是要在现在的基础上翻上百倍。”

江家是做茶马生意的,这里面的门道那是非常清楚。

“当年蒙古人在的时候,九十斤茶叶便课税二十五两。”

杨渊对现在这种收法非常不满,因为按照现在这个税率,整个汉中府六十万斤茶叶最后收多少税?

六百两。

鲁迅先生笔下有位著名人物曾经发出过“和尚摸得,我摸不得?”振聋发聩的吼声,今天杨渊也想问一问。

蒙古人能干,凭啥我不能干?

“他们横征暴敛,大不了跑回草原啃沙子,咱们本乡本土的,千万不能如此啊。”

江畑终究是忍不住了。当年的大元前后不到百年,就被人一把火烧了哈拉和林,到底是有原因的。元顺帝可以扔下北京城跑去漠北,江家和杨家可就是汉中人,而且都是吃茶马这碗饭的,哪有自己砸自己锅的道理?

“若是一百斤纳银五两呢?”杨渊带着深意看着江家两位公子:“凡是过我汉中之茶,每百斤一律纳银五两呢?”

“所有茶叶吗?不管川茶还是楚茶?”

到底是在民乐队里一起搭班子的,江煌一下明白了杨渊的弦外之音。

“本地的茶户当然要照旧完纳那六百两的茶税给户部。”杨渊捧起杯中残酒饮了一口:“我本人愿意承担这笔钱,以后我每年可以给户部八百两茶税钱,那两百两算我报效圣上的。”

“还有铁、漆。”江煌皱紧眉头看着杨渊:“商税碰不得啊,潜之兄。”

“皇上收的那是税。”杨渊看着江煌:“咱们收的这是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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