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连错了两次,因此不敢再说话,一路上沉默了不少。
只剩下钟离和小女儿嬉笑,小女孩很是活泼,毕竟四五岁的年轻,就该活泼可爱。
起初小女孩似乎很惧怕钟离,毕竟原主儿总是无故打骂孩子,小女孩不敢和钟离亲近。
如今却不同了,钟离性子淡然,绝对不会打骂女儿,因为他嫌麻烦。
再者说了,女儿这么优秀,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打架卖萌,无一不能,这样的女儿还要打骂,岂不是丧心病狂?
小女孩也发现了钟离的改变,因此越发的亲近钟离,总是喜欢对着钟离撒娇,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
倒是年轻人,坐在他们的辎车里,像是个受气包一样,躲在一边也不参与他们的话题,仿佛已经入定了,进入了忘我境界。
小女孩和年轻人搭话,年轻人每次都会抬起头来,稍微看一眼钟离,当然他并不是为了得到钟离的首肯,而是在观察钟离,恐怕自己又说错话。
之后才或点头,或答应一个“嗯”字,再无其他。
这日一路颠簸,日头偏斜的时候,已经赶了一半的路程,小女儿笑着道:“粑粑你看,这地儿咱们识得,上次还来过。”
钟离尴尬的笑了一声,当做是应声,因为他压根不知道来过没来过。
小女孩指着辎车外面,又道:“再往前走一点儿,应该有一片农舍,日头已经晚了,咱们就在前面落脚罢?”
钟离是没什么意见的,那面儿年轻人听到小女孩说话,终于不“入定”了,顺着小女孩指的,往辎车外面看了看,还是一片荒凉,没有人烟,也不知道前面会不会有农舍。
又走了一会儿,没有多久,小女孩一面赶车,一面用手拽着自己的头发,嘟着嘴,蹙着眉,有些愁眉苦脸,那模样儿可爱极了,让钟离有种想要揉揉女儿小脸蛋儿的冲动。
就听小女孩道:“咦,好生奇怪,春儿记得这附近应该有不少农舍,怎的没了?”
年轻人突然上半身绷紧,微微拔起,眯着眼睛欠身往前看了一眼,突然说:“你们看那边。”
钟离往前看了看,什么也没看见,不知年轻人看到了什么,不过马上,辎车往前又走了一段,这才看清楚了。
原来是那年轻人耳聪目明,应该是习武之人,往前一走,钟离就看清了,前面赫然一片废弃的农舍。
这日头落山的光景,并没有造饭的炊烟,别说炊烟了,那些农舍东倒西歪,似乎遭到了踩踏,地上还有很多黑色的污迹,看起来像是陈旧的血迹似的。
小女孩“呀”了一声,道:“这是怎么的?”
钟离皱了皱眉,恐怕他们今儿晚上又要露宿荒野了,这些农舍都倒塌了,根本没办法住人。
其实仔细一想,钟离就明白了,这里虽然四通达,西面临着魏国,南面临着宋国,东北角还有鲁国,很多商贾喜欢在这里经商。
但也因为是多国边境的交点,因此异常混乱,经常有跨越边境抢掠的军队路过,不止如此,还有一些匪徒和拥军,这些军队手里都有兵刃,可不是吃素的,若是有军粮吃紧的情况,少不得洗劫一番。
贾人从这里经过,从来不敢单独行动,全都是商队与商队结盟,拉帮结伙的才敢跨越。
倒霉的自然就是这附近的平头百姓,能迁徙的百姓估计已经迁徙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不能迁徙的百姓都是穷人,走不走都是死,自然就不会劳师动众的迁移。
年轻人透过辎车的窗子,看着那一地的污迹,紧紧蹙起眉头,板着嘴角,唇角向下压,额头上青筋直跳,似乎隐隐透露出一股暴躁的神情。
小女孩赶着车继续往前走,这时候就听到“啊”的一声惨叫。
别说是众人,连马匹都受惊了,猛地打了一个响鼻,撂起蹶子,若不是小女孩连忙拉住马缰,辎车险些都被它拽动了。
众人闻声看过去,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惨叫声越来越近,接连大叫的逼近。
“别打了!别打了!”
“求求你们,别打了!”
“求求你们救命啊!救命啊!”
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马蹄的“哒哒”声,只见一阵尘土,远处隐隐约约来了一支队伍,队伍只有马匹,没有辎车,看起来不像是商贾的队伍。
队伍里的人一个个都是彪形大汉,手里拿着武器,像是驱赶牲畜一般,正驱赶着一队平头百姓,马鞭发出“噼啪!”的声音,在空中烈响,打着卷儿的抽向那些百姓。
那些高头大汉没有穿甲胄,但是他们的着装统一,武器也统一,看起来应该是拥军,发狠的抽打着那些百姓,还有人专门去抽打老人和小孩儿。
听着小孩儿哇哇大叫的声音,似乎觉得十分得趣儿,一帮人哄笑起来。
钟离的小女儿吓得直抖,虽然她天生神力,但是说到底不过是个不大的孩子,直往钟离怀里缩。
钟离赶紧抱着小女儿,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安慰。
虽然早就知道,战国时期兵荒马乱,战乱连年,这里又是边界,本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但是如今眼睁睁瞧见,心中还是无比震惊的。
年轻人眼睛一瞪,“嘭!”的拍了一下辎车,声音沙哑的道:“这些竖子!实在放肆!”
年轻人说着,就要长身而起,钟离连忙拉住年轻人,道:“去做什么?”
年轻人道:“教训教训他们!”
钟离道:“你疯了?他们那么多人,你一个怎么教训他们?”
年轻人又要说话,微不可见的昂了一下下巴,似乎要开始自夸,钟离已经打断他的话头儿,直接道:“你就算能开九石的弓,弓呢?眼下你手里连个箭毛儿都没有,就算冲出去也做不了英雄。”
年轻人还未说话,已经被钟离把话堵得死死的,瞪着眼睛看着钟离,愣是说不出一个字儿来。
小女儿窝在钟离怀中,耳边听着惨叫,眸子里看着鲜血迸流,着急的道:“粑粑,怎生是好?”
钟离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还带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那虞姓的年轻人虽然会武,但是昨天还要死不活的大出血,手里也没有兵刃,怎么和好几十号人拼命?
若是直接冲上去,这已经不是麻烦不麻烦的问题了,这是傻不傻的问题,只是多了三个送死的人罢了,还不够给人家喂刀的。
钟离蹙着眉,这时候又听到“踏踏踏”的声音,一面紫色大旗“呼啦啦”的迎着秋风,飘扬在夕阳之下。
年轻人耳聪目明,第一个看到,暴怒转为欣喜,道:“是齐国巡边的军队!”
齐国尚紫,紫色旗帜非常显眼,正好从他们不远处路过,不过齐军的队伍似乎没看到这边儿,与那些拥军的方向背道而驰,速度还不慢,很快就要消失。
既不想惹麻烦,又不想坐视不管,钟离只是思量了片刻,突然将之前年轻人的“佣金”金蛋子拿了一颗出来,在手上掂了两下,笑眯眯的道:“有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