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带走了最后一丝余晖,天边慢慢暗淡下来。
伴随着“踏踏踏”的整齐脚步声,齐军大部队正在往前开进。
虞姓年轻人坐在马上,因为中途被钟离耽误了一些时候,所以大部队开进的速度有些快,他的伤口颠簸了一天,实在疼得不行。
只是年轻人不表露出来,恐怕是觉得这样丢脸,只是暗暗伸手压住胸口,趁着没人的时候才会皱皱眉。
大部队的行进速度突然变慢,前面的路途好像收紧了一些,队伍不得不缩减排数,拉长长度。
年轻人没有什么怀疑,还是继续往前开进。
明日一早就是徐州会盟,时间已经来不及让他多想了。
年轻人伸手捂住胸口,平陆大夫就从旁边催马而来,说:“少主,前面不远就要到了。”
年轻人一听,似乎打起了一些精神,道:“这样便好。”
平陆大夫看了一眼年轻人,随即顺了顺自己的山羊胡,眼睛里绽放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得意光芒。
随即道:“少主,不是老夫多言,您为何就如此将那个钟离放走了?”
年轻人听他说起钟离,皱了皱眉,不想谈论这个话题,只是淡淡的道:“钟离带着一个小女娃,就算让他们离开,也难成大器,翻不出天去。”
平陆大夫却一反常态,冷笑一声,道:“那钟离摆明了就是魏王的细作,如何能放?少主这样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以后怎么成事儿?”
年轻人吃了一惊,随即侧头盯着平陆大夫,压着嘴角,沉着声音道:“放肆!平陆大夫,注意你的言辞!”
平陆大夫更是反常,哈哈一笑,道:“言辞?老夫的言辞怎么了?老夫当年出生入死上战场的时候,你这奶娃娃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老夫的言辞,已经够周全了!”
年轻人声音沙哑的道:“平陆大夫,你要n么!?”
平陆大夫一笑,不以为然,目光四下看了一圈,并没有立刻回答年轻人的话。
年轻人顺着平陆大夫的目光也四下看了一圈,他们说话的当口,不知不觉间,按阵排布的齐军,已经被狭窄的道路,挤成了两排通过,有辎重车马的队伍,只能将将单排通过。
“咯噔!”
年轻人心里一突,猛地就想起了钟离走之前说的话。
前面是葫芦谷
平陆大夫不是好人
部队一半已经深入了葫芦谷,变成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往前,不知道前面会有多狭窄,如果往后,部队下令后退,还要费一番周折。
这时候平陆大夫又笑了起来,借着旁边火把的光芒,平陆大夫的脸上出现了一股狰狞,扭曲着他的面孔。
平陆大夫这才笑着回话道:“n?n有什么好?不如归顺了魏王,高官厚禄,如花美眷,想要甚么有甚么!”
魏王!
年轻人脑海中“嗡”的一下,他之前还怀疑喜好听车裂之刑的钟离是魏王的细作,原来一直有人贼喊抓贼,眼前这个平陆大夫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原来平陆大夫才是魏王的细作!
“杀!!!”
不等年轻人反应,葫芦谷高耸的峭壁上,突然发出巨大的吼声,此起彼伏,还有震天的鼓声。
“呼”一声,两面高山上,突然亮起无数火光,在黑夜中连成一片,仿佛要将夜空撕裂烧穿。
借着那火光,年轻人隐约看到了火红色的旗帜,和齐国紫色的旗帜,还有秦国黑色的旗帜不一样,那是火红火红的旗帜。
一定是魏军!
魏国顺应周朝,崇尚火德,因此以红色作为国色,战旗兵甲也都是红色的。
年轻人顿时恨得咬牙切齿,“嗤!!”一声将腰间宝剑拔出,嘶哑着声音道:“你这细作!”
平陆大夫哈哈大笑,道:“这也不能赖老夫,毕竟如今天下都兵荒马乱的,谁给的价高,老夫自然就投靠谁。再者说了”
平陆大夫很轻蔑的上下打量了两眼年轻人,道:“齐国只剩下你这样的人,将来如何能成大器?不过自取灭亡罢了!难道老夫要追随齐国一起灭亡么?”
年轻人气的牙关打颤,头脑发胀,顿时火冒三丈,粗喘一口气,不由分说,“嘭!!”一声,提剑就刺。
平陆大夫没想到年轻人失血过多,一路颠簸,竟然还有这么大的手劲儿。
平陆大夫根本没来及反应,只觉电光火石之间,心口“当!”一声,已经被刺中。
平陆大夫的铠甲坚实,并没有刺穿,但顿时一个大坑,愣是凹陷下去,一股巨大的力道迎面而来,平陆大夫只来得及“啊!”的大吼一声,随即被这巨大的力气打得向后仰去。
“咚!”一下子摔下马背,来了一个标准的“老太太钻被窝”。
平陆大夫人前出丑,摔得也疼,他年纪不小了,又养尊处优,这一下子摔得是结结实实,当即疼的五官皱在一起,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平陆大夫气急败坏的大吼着:“杀!!!杀了这些不识抬举的!杀了这些破坏魏王大计的!我看徐州还要怎么相王!”
山谷上源源不断的火光,在震天的杀声之中,快速的往下包抄,就好像火山喷发的岩浆,铺天盖地而来。
四周还有平陆大夫的亲信,年轻人几乎是孤立无援,之前晏首想要把自己的亲信留下来一些,还被年轻人拒绝了,如今只能悔不当初。
年轻人看着周边的火光、兵刃,还有平陆大夫的狞笑,只觉得今日就要孤注一掷,而且还毫无胜算,大丈夫没有死在沙场上,反而被小人算计而死。
年轻人十分不甘心,又想起钟离之前的话,顿时懊悔不已,低声自言自语道:“我真是傻”
他正说着,平陆大夫正得意着,就听到“轰隆轰隆”的声音,好像是从谷口传进来的。
众人立刻回头去看,还以为是泥石流或者山体滑坡之类的天灾,仔细一看,似乎不是。
那野兽一般的怒吼声,是马蹄的声音,卷着黄沙,夹带着秋日的肃杀,连绵着火光,竟然有一队人杀进了葫芦谷来。
钟离忽悠着黔夫去葫芦谷打劫,黔夫当即点齐人马,快速扑向葫芦谷,路程并不远,一进去,登时看到很诡异的一幕。
钟离则是跟着黔夫的大部队,还是抱着小女儿骑在马上,一副悠闲悠闲,地主老爷的模样,就硬生生的n了这次伏击之中。
山谷上的魏军还没来得及杀下来,平陆大夫的亲信人数并不算太多,远远没有办法和黔夫的人比。
平陆大夫眼见葫芦谷又杀进了一批人来,而且一个个高头大马,虬髯硬汉,登时吓了一跳,心里“咯噔”一下,怕是到嘴的鸭子要飞。
平陆大夫哪里甘心?!
“钟离!?”
年轻人和平陆大夫都是一眼就看到了地主大爷一样的钟离,一脸不可意思又见鬼的表情。
说实在的,钟离很是受用他们这种表情。
怀里的小女儿看到了年轻人,似乎特别欢心,还举起bnn嫩的小手,和年轻人隔着老远打招呼,甜甜的道:“大哥哥!大哥哥!”
平陆大夫眼见钟离突然杀出来,恨得牙根痒痒,但是心里觉得钟离不足为惧,况且这到嘴的鸭子也不能飞。
只是顺着人群一看,就看到打头的一个魁梧壮汉,手里扛着宝剑,腰上挎着酒葫芦,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
平陆大夫吃了一惊,这人他认识!
平陆大夫是平陆都的最高长官,自然要打击匪徒强盗,有一伙匪徒强盗,他们不受任何国家的招安,也不当任何国家的拥军,据说徒者七千,专杀为富不仁的权贵,据说是效仿前人盗跖。
平陆大夫和他们交手过几次,全都没讨到好处。那伙人的头领,就是这个凶神恶煞的大胡子,名唤黔夫的!
平陆大夫的脸色瞬间就变绿了,钟离不足为惧,但是黔夫呢?
昔日盗跖的义军徒者九千,如今黔夫的队伍不及盗跖,传说却有七千之众,眼前的队伍自然不可能有七千人,葫芦谷都塞不下七千人。
但是数目足够可观。
而魏军还在高山上,准备杀下来“示弱劈竹”,平陆大夫带着的亲信数量无法匹敌。
只一瞬间,两边的势态竟然已经拧了过来!
钟离抱着怀里的小女儿,抬手指着平陆大夫,道:“他!对,就是他!那个穿盔甲的,是他们的头头儿!最有钱的那个!就打劫他!”
黔夫遇到了平陆大夫,也算是冤家路窄了,都不用钟离调拨离间,立刻冷笑一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平陆的老儿,还跑到咱们的地头来撒野了?”
黔夫说着,当即提起宝剑,对身边的兄弟们高声道:“兄弟们,今儿咱们来的算是值了!”
那面钟离冲着年轻人赶紧打了个眼色,年轻人趁着两边对峙,赶紧慢慢移动过来。
年轻人眼看局势翻转,稍微松了口气,不过还是恨得牙痒,抽出宝剑,道:“我定要杀了平陆老贼!”
钟离见他拔剑,连忙拦住,道:“你傻啊?”
年轻人都懵了,似乎没想到钟离这么直白的骂自己。
钟离又道:“他是人质,你没看到山上黑压压的一片,魏军要是杀下来,咱们就成马蜂窝了。”
年轻人听着他的话,这才反应过来,气愤的道:“放、放肆!你知我是谁?胆敢辱骂于我!?”
钟离根本不以为然,毕竟年轻人如今是“寄人篱下”。钟离一脸坦然的道:“告诉过你平陆大夫不是好人,你不信,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