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缚一身介胄,快步走向莫府大帐。
田婴愁眉负手,此时正负手踱步于大帐之畔,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见到是申缚,连忙低声道:“如何?”
申缚道:“太子亲自去请钟离,国相可知,那钟离嚣张几何?”
田婴没空猜测,毕竟鲁国使臣已经到了营里,此时正坐在帐中兴师问罪,虽有成侯邹忌挡着,但是也不当事儿。
田婴道:“到底如何?”
申缚冷笑一声,道:“好嘛,那钟离忒也不知天高地厚,竟扬言睡饱了再说!”
“什么?!”田婴惊叹一声,道:“这竖子坏事儿!”
申缚道:“国相莫急,鲁国来兴师问罪,抓的不过是那些洗劫的土匪,钟离的诡计,碍着咱们齐国什么?大不了,直接把钟离交给鲁国处置,鲁国得了面子,想来也不会说甚。”
田婴听着,仿佛稍许安慰,满面愁云惨淡,点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说着,看了一眼营帐,申缚赶紧恭敬的打起帐帘子,请田婴进账。
大帐之中,成侯邹忌正在坐镇。
而鲁国这边,派来的则是鲁国公子,公子叔乃是如今鲁公最宠爱的儿子,在鲁国权势很大,但并未有什么真能耐。
公子叔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
昨天日暮时分,鲁国边境遭到了洗劫,一批土匪风卷残云,不偷粮饷,不偷兵器,偏偏将士兵们的介胄抢走。
起初鲁国还摸不着头脑,不知具体怎么回事儿,但是后来鲁国在山谷的伏击兵败,山谷口扔下一片鲁国战旗和介胄,鲁国人这才明白,这都是齐人的“诡计”。
那鲁国大将伏击失败,连夜赶回,立刻告了钟离一状,他们虽不能名言伏击之事,但抢掠鲁国边境的人,绝对是钟离带头,再无疑了。
公子叔这一大早,就以使臣的身份,赶到了是徐州外大营,咄咄逼人的想要齐国给一个说法。
公子叔等得有些不耐烦,久久不见齐太子出来,便冷哼了一声,身边的嬖人臧仓十分会察言观色,便道:“听说齐国非常注重礼义,公子已等候多时,为何还不见齐太子,亦或是齐太子,看我们鲁人不起?”
成侯听到开口发难,也不着急,道:“有贵使往来,自当远迎,不过鲁公子也未曾有只言片语,便直闯我军莫府,恐怕也不是什么礼义之邦的作为罢?”
公子叔一听,当即有些气恼,冷笑一声,刚要发难,就听到“哗啦!”一声,帐帘子打了起来,齐太子已经大步从外面走了进来。
鲁公子见到齐太子,道:“齐太子可是忙人,我区区鲁国,不足挂齿,等了齐太子这许久,也是应当的。”
齐太子瞥了一眼鲁公子,只是拱了拱手,道:“公务繁忙,令鲁国使臣久等了。”
鲁公子见他态度冷淡,便直接发难,开门见山的道:“不瞒齐太子,昨日我鲁国边境遭到抢掠,丢了许多介胄和战旗,有人目击乃是贵国谋士钟离所为!”
鲁公子说罢了,又道:“我鲁国虽然弱亦不至于被人欺负到脸面上,还不言语,齐太子今日必须给一个说道儿,要么惩处钟离,将那羞辱我鲁国国威的贼子碎尸万段,剁成肉泥!要么齐太子不忍心,便将钟离竖子交由我鲁国,令我鲁国带走处置!”
齐太子一听,当即怒气冲头,公子叔好大的口气,一开口就要将钟离剁成肉泥。
只不过齐太子还未曾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啧啧啧”的声音,随即是帐帘子“哗啦!”一声被掀开的声音。
一个穿着粗衣,衣着随便的男子,拉着一个半大的小姑娘,从外面走了进来。
“钟离!”
鲁公子一见,犹如看到了杀父仇人,瞪着眼睛大喝一声。
钟离咋舌笑道:“这位鲁公子,咱们之间,一来没有杀父之仇,二来我也没给你戴过绿帽子,怎么说的如此急眼?”
鲁公子压根儿听不懂,杀父之仇他懂,但是鲁公子的老爹明摆着是当今的鲁公姬匽,鲁公健在,身子板儿硬朗,钟离说什么杀父之仇,听起来实不中听。
至于另外一个绿帽子
鲁公子浑然不懂,但是听不懂,不代表看不懂,瞧钟离那表情,就知道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钟离!!”
鲁公子这回声音更大,瞪着钟离,恨不能用眼神将钟离剁成肉泥。
钟离不怕这个,毕竟这里是战国,又不是修仙,“眼神杀”也没用。
钟离笑起来有些无赖,道:“鲁公子,您说我带头洗劫了你们鲁国士兵,那你得有证据啊,堂堂周礼之邦的鲁国,竟然血口喷人?证据呢?我洗劫的介胄呢?我洗劫的鲁国大旗呢?”
钟离开口就耍无赖,鲁国的介胄和战旗,当时早就扔在了山谷口,那种东西怎么可能带回来。
鲁公子一怔,钟离又道:“身正不怕影子斜,我钟离堂堂男子汉,顶天立地,怎么可能做那种土匪的勾当呢?况且我平日里好善乐施,连一只蝼蚁都不忍心踩死,怎么可能去抢劫鲁国呢?”
钟离一脸正气凌然,说的慷锵有力,跟进来的黔夫听到这里,稍微咳嗽了一声,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黔夫,方才险些笑了场。
而在场的其余知士,例如成侯,眼皮也哆嗦了一下,田婴干脆撇了撇嘴。
齐太子则是怔愣的听着钟离一口正气,最后稍微咳嗽了一声。
鲁公子被他说得有些哑口无言,钟离打蛇随棒上,继续道:“鲁公子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搜!这军营之中,上上下下,若是能搜出一件鲁国的介胄,一面鲁国的战旗,我钟离给你下跪磕头,随你剁成肉泥,随红烧还是清蒸!”
钟离说的越来越正气凛然,齐太子心眼儿直,已然要羞愧的听不下去了。
小春儿本听的晕乎乎的,但听到“肉”这个字眼儿,也别管是肉什么,立刻来了精神,大眼睛水灵灵亮晶晶的,抬头看着钟离。
奶声奶气的道:“粑粑,红烧与清蒸,孰味美?”
钟离:“”
钟离越说越上道儿,结果就被小春儿给打击了积极性,正说着剁成肉泥呢,小女儿竟然问红烧和清蒸那个更好吃。
哪个都不能吃
鲁公子听得哑口无言,方才的气焰也不见了,他哪想了那么多,齐国不认账也就算了,平白被钟离抢白了一顿。
鲁公子面上不好看,气得牙关发抖,身后的嬖人臧仓赶紧低声耳语。
鲁公子听了,便咳嗽了一声,道:“或有甚么误会,今日就先告退了。”
他说着,一招手,带了嬖人和从者,转头要走,逃窜似的。
钟离轻笑了一嗓子,踏上一步,突然抬起手来,拦住了鲁公子的去路,笑眯眯的道:“鲁公子,这就走了,话还没说热络呢,难不成鲁公子以为,齐国的莫府大营,是说来便来,说走便走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