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易川大学大一新生开学典礼暨军训开幕仪式正式开始,许亦时作为川大的知名校友登上讲台演讲,台下立刻响起风起云涌般的掌声。
年少成名,不骄不躁,一身黑色西装,成熟稳重,赚足了所有的人目光。
望了望周围的姑娘们,一个个的脸红心跳,心里眼里全都是他。估摸着,除了那句“大家好,我是许亦时”,其它的一句也没听清。
叶知秋女士就曾这样评价过许亦时先生,“你虽无意招惹桃花,满园的春色的的确确被你采走了。不赖你赖谁?”用在这儿,最合适不过。
想到阿娘的评价,叶一笙嘟囔道,“一位公众人物丝毫不懂洁身自爱,果真让人讨厌的紧!”
步淇听到,戳了她一下,“跟你有仇,那么敌视人家。”
“你喜欢他,要不我介绍给你?”叶一笙见步淇一脸认真样,故意拿话刺激她。
叶一笙本想逗逗步淇,见她如此认真,说了许亦时一大堆坏话。
“万年的秤砣不会开花,和他在一起冬天需要自备暖炉……”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步淇和许亦时不合适。
“我知道啊,我只是单纯的喜欢,又没说和他在一起,你说那么多干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我明白的。”说完,给叶一笙一个眼神,自己体会去。
叶一笙吃了哑巴亏,“步淇,你可真行!”
步淇耸耸肩:“是你说的,我啥都没干。刚刚听你的口气,和许亦时挺熟的,是吧?”
叶一笙故意拉长声音:“当然不是。”
演讲枯燥乏味,无非就是听老头们诉说一些陈年旧事。叶一笙整个人无精打采的,迷迷糊糊中想到了昨天树荫底下的少年,还没来得及询问他叫什么,哪个系的。
记忆中他好像叫宁皓琛。对,没错,他就是叫宁皓琛!叶一笙突然睁开眼睛,把步淇吓得半死。
看她一脸认真样,不像是开玩笑,步淇顺着目光瞧去,明白了!
“瞅瞅你,眼珠子都快出来了。照您这架势,别再将人生吞活剥咯!”
叶一笙笑到:“我有那么可怕吗?”
十几分钟的演讲,宁皓琛完全脱稿。讲台上的他,意气风发;生活中的他,温文尔雅。待人真诚,处事磊落,泰山崩于前也能云淡风轻的一笔带过。这样的他,怎能不让她欢喜。
按照往常惯例,学生代表发言结束,应在新生中随机抽取一人,向代表请教学习或者生活中的难题。叶一笙万万没想到自己是那几千分之一中的唯一。
生活中发生的事离不开一个“巧”字,再巧不过于你坐在人群中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希望是你也只能是你向我提出问题。
叶一笙众目睽睽之下缓缓的站了起来,顿时就有人认出她是昨天帮助步淇的那个人。
美女嘛,自然是能够让人记忆犹新过目不忘的。
台底下一小部分人私语交谈,叶一笙一副坦荡无所谓的表情,反倒让宁皓琛很好奇叶一笙会如何出招。
此时他对于叶一笙的脾性仅算得上略知一二。
二人眼神交接,一个目光清澈,一个狡猾如狐。
叶一笙接过旁人递过来的话筒,她嘴角浅含坏笑扬眉挑衅,娇俏的声音一下一下撞击着某人的心房,“师兄,你好!我是中文系古典文学专业叶一笙。《明史》记载,‘文皇少长习兵,据幽燕形胜之地,乘建文孱弱,长驱内向,奄有四海。即位以后,躬行节俭,水旱朝告夕振,无有壅蔽。知人善任,表里洞达,雄武之略,同符高祖。六师屡出,漠北尘清。至其季年,威德遐被,四方宾服,受朝命而入贡者殆三十国。幅陨之广,远迈汉唐!成功骏烈,卓乎盛矣!然而革除之际,倒行逆施,惭德亦曷可掩哉!’不知对此有和高见?”
等她说完,台下立即引起不小的轰动,众人纷纷对宁皓琛投以同情的目光,心想:肯定是得罪了人,这哪是提问题,分明是来砸场子的。即便是万年脸色一成都不变的校长,此时的脸色也是满锅底黑。若说此刻会场上最能保持淡定的三人莫过于叶一笙、宁皓琛、许亦时。
文言文本身晦涩难懂,更别提短时间内记住大概并说出见解。同时也不得不佩服叶一笙能将它一字不差背出来,文学功底可见一斑。步淇向她竖起大拇指,叶一笙眼神会意,小意思。
明成祖朱棣是一位极富争议性的皇帝,后世对于他的评价是各抒己见贬褒不一,总的评价无非就是那么几点。宁皓琛若是在前人的基础之上总结性回答,不仅会显得差强人意,还会被叶一笙取笑他的才华徒有其表,不过如此。即便回答的完美,叶一笙顶多赞美一句“尚可”,才子嘛,必须说点对得起你才华的语言。
综上所述:无论好与不好,叶一笙都有理由找茬挑错。她的故意而为之,陷阱退路想得可是明明白白彻彻底底。
半年前,叶一笙保送川大面试时,就有这么一道题。当时面试的人大都照本宣科,唯独叶一笙另辟蹊径,见解独特,成功保送川大古典文学专业。
许亦时倒觉没什么,想来是小丫头突然被人叫起来,不适应,小猫露处爪子了。反而宁皓琛的表现在他意料之外,被人刁难,自始至终未曾慌乱半分。喜怒不形于色,若非豪门世家,何来这般气魄。一想到叶一笙的性子,不免叫人担忧。
见识到叶一笙昨天的本事,被刁难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宁皓琛稍稍作了思考,笑着回答道:“首先恭喜师妹能考入易川大学,到录取率最低的古典文学专业学习。‘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若非要我说出什么,无疑是关公门前耍大刀——班门弄斧。”
宁皓琛讲完,观众席响起热烈的掌声。叶一笙的刁难不言而喻,就在所有人为宁皓琛捏一把汗的同时都以为他会按照传统的思路,可偏偏他反其道而行,跳出固有的思路,一语双关回答的非常巧妙,专业非他所长,再独特的见解在一众古典文学专业的学生面前也稀疏平常。若是硬要逼他回答,实在是强人所难。
若了解明朝历史,回答出来并不难,难得的是否能一针见血指明要点。叶一笙用一大堆文言文做幌子,原想逼宁皓琛就范。可谁知他以退为进,轻而易举识破叶一笙的计策。
她的刁难未留丝毫颜面,宁皓琛能不显慌张之色轻而易举的识破,并且从容不迫的做出回应,叶一笙可不相信他是真的不知而不行。但他都这样回答了,她再刁难真该触犯众怒了。
典礼是在六点左右结束的,许亦时晚上十点的飞机,还没来得及和他告别,叶一笙就被教官带去拉练,她只能在电话中隔着屏幕用寥寥数语来表达对妹妹对哥哥的“无限依依不舍之情”。
步淇有医院开的病假,不用军训。三位女生回到宿舍,已经十点。步淇悠闲地躺在床上,叶一笙那叫一个羡慕嫉妒恨啊!
叶一笙摇尾乞怜,“阿淇,明天早上你去替我训练,好不好?”
步淇甩开她的手,满脸嫌弃的说,“孩子,你还是继续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苏安往叶一笙身上扔了一条毛巾,怒吼她,“叶一笙,赶紧洗漱去,听见没有。”
叶一笙感到绝望,用手抱住文静:“还是静静最好,不嫌弃我。”
“阿笙。”
“怎么了,静静?”
“我……我认为……安安说得对,你应该去洗漱。”听完文静说完,叶一笙感觉过去了半个世纪。
“好……好……好,我马上去。”叶一笙现学现卖的样子实在滑稽。。。
二十天的军训一眨眼就过去了,随之而来的是紧张的学习生活以及社团和校学生会纳新。
这些天叶一笙忙着军训,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已成为学校的风云人物。那天下午的事情被人拍成视频放到学校论坛上,被大一新生校友戏称是“一场俊男美女的相爱相杀”。
第二天,人们发现视频已经失效,无法播放,想来是被人黑了。但可依旧阻挡不了它成为人们茶余饭后讨论的话题。
星期六,学生会纳新,叶一笙前去报名,碰见了日思夜想的人。昔日男女主角同框,自然引来众多人围观。
陆子乔察觉到不对,他的眼神抽筋了几次想笑却不敢笑,宁皓琛装作若无其事,一副公事公办的派头。
“姓名。”
“叶一笙。”
“为什么想参加学生会?”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你要不在这儿,大热天的我吃饱了撑得来这找罪受?!”
宁皓琛干净的脸上有些微红,大概活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被人直勾勾的调戏。
相识多年,陆子乔可没见过宁皓琛能像此刻这般窘迫。他的双肩起伏不定,手抵嘴轻咳一声,又歪着头往那边靠了靠,偷偷地憋着笑,“哎!你俩什么时候的事,为何我不知道?!”
宁皓琛侧着脸在陆子乔耳边嘀咕了几句,继而让他悻悻地太不甘心闭了嘴巴。
从小到大,宁皓琛一直都是循规蹈矩的听话孩子,理所当然,他的另一半足可以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一个叫做叶一笙的女孩子会突然闯入他的世界,占据他的全部。宁皓琛想不明白,一个女孩子的性格怎么会张扬到无法无天的地步?多少年以后过去,他才明白,因为她是叶一笙,他独一无二的一生。那时,他多么希望再回到从前,回到那个足以让她惹事生非胡作非为的时段。
他想,大约她的彪悍已经达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才会能炼就如此炉火纯青的平静如斯。
宁皓琛把所有的不计较所有的温和全部给了她,但却用了小计策让看戏的陆子乔心不甘情不愿的禁了言。
他能堵住陆子乔的嘴,却管不住别人的嘴巴。周围男生的目光在看叶一笙时还算良善,但有的女生眼神在看她时莫名其妙的有种想把她撕成碎片的节奏。
宁皓琛在纸上写了字,然后抬头笑了笑,“抱歉,最近记性不太好,是我让你来的,而我却忘了。”
“不客气,我大人大量原谅你了。”叶一笙忽然格格笑了起来,那眼神在看宁皓琛时更加暧昧了。
宁皓琛对上她的视线,眼神清朗润和,“多谢。”
几句话倒替叶一笙解了围,周围人的目光和善了不少,但二人的关系更加让人看不透琢磨不清了。
女孩长发飘飘的头上戴了一顶米色渔夫帽,白色过膝裙将她的气质完美衬托,笑容浅淡,眼色撩人,如同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一股子脑热,宁皓琛竞希望时间能定格在那一瞬间,他很快回了神,笑着说,“叶一笙同学,接下来的时间请你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叶一笙很清楚他话中的意思,但骨子里那种胡作非为的性子却不容她老老实实。她带着一脸认真的俏皮,“好的,你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叶一笙这么说了,也的的确确这么做了。总共三问题,被她带偏了俩,最后一个是谈谈未来感想。叶一笙说:从前觉得那东西不太可靠,现在觉得感想这东西挺好的。只有敢想了,才能敢做。宁皓琛,我的未来感想是你,我坚信,你,会和我在一起的!
她不着调的语气中带着二分赖皮三分随意五分玩笑,结合刚才的谈话任谁听了都会有一种强买强卖的错觉感。
我不想来,你偏偏让我来,那现在我来了,我来砸你场子,看你如何接招!
宁皓琛摇了摇头,然后又一脸平静默默的将纸上的三个字划掉,叶一笙临走之前再次奇出大招,挥手告别外加留恋不舍。
宁皓琛嘴角抵着笑容偷偷地看了一眼叶一笙离去的背影,一堆吃瓜群众雾里看花不透彻,唯有陆子乔一人稀里糊涂最明白。好好一场面试最终以闹剧收场,众人心里难免有些不快。宁皓琛都没说什么,其他人宁又有何理由多说呢?
自那一日过去,此后的一个月内宁皓琛再也没见过叶一笙,他想着他之于她可能就是小女生之间的恶作剧,她没了兴致自然而然收手了。即便意识到自己的心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弥足深陷,可那又如何?他有情她无意,强人所难,非他所愿,就算偶然间有失落感也只是让他用别的理由搪塞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