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泼打滚当是叶大小姐的看家本领,宁皓琛扶了扶额,笑道,“或许你不同意还可以再大声些,惹了前辈生气,还是你想看到的?!”
宁皓琛冲她眨了眨眼,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把一个两难的问题抛给叶一笙做选择。
叶一笙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秉持强龙压不过地头蛇的原则,她依旧跟宁皓琛对峙,只不过声音确实比之前要低很多。
这一幕在他们的大学生涯上演了多次,最后的结果大都要看宁大boss的本事。
宁皓琛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他往前迈了一步,刚要打算哄她,却在背面听见了一道饱经沧桑却雄劲有力的声音。
“早就说我这鱼钓不上来是这丫头的事,你看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
一个人仰头笑了笑,随后搭话,“这丫头吵是吵了些,只不过你这老头的鱼钓不上来真和这丫头有关?”
这道声音明显且熟悉,宁皓琛猛然回头,他怎么着也未曾想过会在此种情况下见着自己的外公和她的爷爷。
他先是愣了愣,随后略显紧张的笑着问候,“老前辈,外公。”
陆家老爷子像是勘破他们的心事一般,一脸笑意地看着刚才在此处打情骂俏的两人。
许老爷子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见叶一笙脸上挂着若无其事四个字,他的笑意渐渐又深了下来。
宁皓琛抬头看了一眼老人的脸色:神色如常,瞧不出半分喜怒。往往越是这样,宁皓琛就须得打其十二分的精神。
虽然许老爷子笑着的时候面目和善,像极了慈祥可亲的邻家爷爷,但眼前的这个老人,宁皓琛始终不敢把他当作等闲的老人。多年的政海浮沉历经了世事变迁,曾经的铁血司令饱经沧桑收敛了性情,即便化作了普通老人,可骨子里含着的性子、钢铁的手腕,一刻也不会变。
许老爷子打量着眼前这个温润有礼的孩子:比之他的孙子也不遑多让,进退有礼,从容有度,配他最疼爱的孙女,足够。
许老爷子哈哈大笑,他又立刻把矛头对准陆老爷子,开始向他开炮,“你来了之后,我的鱼才钓不上来的,我看跟这小丫头没关系。”这是你的错,你得替我孙女背这个锅。
陆老爷子气得心肝都颤了三颤,他说道,“我今日就不应该来。”
许老爷子说,“我又没请你来,是你不请自来。”
陆老爷子不甘落后,许老爷子再次补刀,两位八十余岁的老人此刻倒跟三岁小孩子斗嘴的情景颇像。
叶一笙见这景象,偷偷在宁皓琛耳边说悄悄话,“看来爷爷这一关,我们算过了!”
宁皓琛摇了摇头,“我看未必能轻易过关。”
叶一笙笑了笑道,“我们打赌?”
宁皓琛点了点头。
他们只仅仅说了个悄悄话的功夫,这陆老爷子就被许老爷子气得要离开。
这许老爷子也不作任何的挽留,还故意拿叶一笙说事,“你这丫头,见了长辈不知问好也就算了,如今长辈都走了,竟然还不知送长辈离开,以后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许家的姑娘没有家教。”
许老爷子的语气中虽有责怪,但每句的意思都透露着要让叶一笙送陆老爷子离开。
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明白,把他们分开分别谈话,两位老人都是提前商量好的,他们故意演这么一出,目的就是要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叶一笙这一次很听话,主动搀着陆老爷子的胳膊,乖乖的将人送出去,直到老人上了车才安心回了来。
宁皓琛被许老爷子带到别处,初初进屋,缓缓的墨香袅袅传来,一阵一阵的沁人心脾,让他不安的心沉静了下来。
许老爷子把屋中的主位让出来,老人选择在次位坐下。宁皓琛心里明白,老人的为难开始了。
“练过字吗?”声音不轻不重,足可以震慑人心。
宁皓琛站着恭敬的道了声,“练过。”
老爷子抿过一口茶,不冷不淡的说,“我与你外公是故交,他的字我知道。力透纸背,雄劲挺拔。他手把手教出来的孩子,想来是不错的,只是单凭几个字就想娶我的孙女过门,是不是太简单了点?”
宁皓琛心下一紧,果真不愧是阅过千帆看尽人心的老人。一招道破心机。一开始老人问他是否练过字,原以为是要考他,他想得还是简单了些。
老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语气中不怒自威的气势瞬间显露无疑,“为何不说话?”
宁皓琛道,“她是家中最小的,自是受尽了长辈们的宠爱。我深知若是想入长辈们的眼,还得拿出些本事来。您刚才问我是否练过字,我以为您是要考我,在您面前,我还是相形见绌了些。”
许老爷子冷哼了一声,“你倒是实诚。”
宁皓琛笑笑,暂时松了口气。
老爷子又再次发难,责问,“从前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只是有一件事我很是纳闷。你们中间分开了六年,期间你肯定回国来过,为何这次回来就忽然想和我这孙女再在一起。你,是不是对她有什么企图?”
听老爷子的口气,对于当年的事也知道。宁皓琛静默了一下才缓缓说出缘由。
“没有企图,源于懦弱,只是害怕,怕小笙心里再也没有我。”宁皓琛眼中压抑着痛苦,声音里夹杂着止不住的颤抖。
在老人面前,一切的谎言都如那虚无缥缈的泡沫,一点就破。只是如实的回答,真能让长辈安心的把掌上之珠交给他?
对于宁皓琛说的这些话,到让许老爷子陷入了持久的沉思之中,
沉思完之后他又开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孩子:倒不是害怕孙女受委屈,只是一个循规蹈矩拘久了,一个无法无天疯久了,这样性格天差地别的两个孩子,真能长久的在一起?
见惯风云场面的老爷子,对小辈的感情之事倒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丫头如今也大了,她的事我也不便再插手。只是她今天闹得这一出,她父亲那里怕是也不好交代。”
宁皓琛缓下心神说,“事情是因我而起,所有的后果应当由我承担。您放心,我断然不会让小笙受委屈。”
老爷子的眉目舒展开来,这件事情的起因对他来说没那么重要,只不过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态度倒挺令他满意。
检验一个男人的能力与否,关键是看他的担当精神。老爷子不得不承认,自家孙女的眼光还真是不错。只不过儿子就这么一个宝贝疙瘩,眼前的年轻人若想过他未来岳父那一关,多半是要费尽心思了。
老爷子仰头笑了笑,他随后指了指主位上的桌子,“到那边写几个字,让老头子瞧瞧。”
宁皓琛遵了命,手中握笔,题字。
一幅大字写完,许老爷子看看字再看看人,随后对两者进行了比较,心中的疑惑顿时解开。这字的格局、用力皆是陆老爷子亲自教导出来的,决计出不了差错。只是这字背后所代表的情感却是另外一番说法。
两家老爷子是故交,对于他家从前的事也是听说过的,看他如今压抑的情感,免不了要提点几句。
“这从前的事就如那浮云,飘走了也飘远了,你若执意计较那从前的事,就永远也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
宁皓琛的心事,极少有人能看得出来。许老爷子但看字就能透个明白,这块老姜,够毒够辣。
老爷子道,“这过去始终是过去,你既然已在当下,那就活在当下,过去的事一再纠结又有何用?”
老爷子的指点一语双关,宁皓琛是一个聪明人,即便他现在不能完全放下,却也能暂时搁浅。
老爷子笑了起来,“有些事你自以为是为她好,可实际却是苦了他,这你可明白?”
宁皓琛知晓老爷子意有所指,他笑了笑,道,“晚辈明白。”
老爷子笑着点了点头,“在这屋里待了那么长时间,这丫头在外面该等急了。”
宁皓琛笑着称是。
许老爷子在宁皓琛的搀扶下又回到了刚才的鱼池边。
叶大小姐在送完陆老爷子归来后,左右闲来也是无事,直接打起老爷子这几条鱼的主意来。
老爷子一见宝贝的鱼瞬间没了三条,这气就不打一出来。
叶一笙趁老爷子没发火之前,赶紧跑到跟前卖乖,“爷爷,我一会得带人去见我爸,您说这头一次上门不带礼物是不是不大和规矩啊!”
老爷子拍了拍她的脑门,“确实是,但你也可以挑点别的礼物拿回去,难不成就非得打我这两条鱼的主意?”
叶一笙挽着老爷子的胳膊撒着娇,“我这不是为了我爸着想啊,您想想,若是被人瞧见,万一被人诬陷成许书记私下收礼,这可就不好了。”
老爷子拍了拍她的手背,“所有的事你总是最有理的。”
叶一笙听闻老爷子松了口,心角乐得是喜不自胜,娇而灵动的大眼眨巴一波,这邀功请赏的意味足够明显。
宁皓琛冲叶一笙温和一笑,又偷偷对她竖起拇指,这波操作来的宠溺不言而喻。
叶一笙得意洋洋的表示知道,随后满意满意地扶着老人进屋,宁皓琛紧随其后的跟在后面。
老爷子的心里跟个明镜似的,这俩人暗中的小动作他老人家又哪会不知。
小辈欢喜,丫头开心,老爷子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