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省,春城。
文昌路口。
“付伟穿的是什么衣服?”
丁山以下,几个特侦队员面面相觑,不明白少爷问这个干嘛。
丁山因为并未参加抓住文奎的行动,对这个问题也不大了解。倒是那个叫高三的特侦队员反应快,稍微思考下,就回答出来:
“灰白的袍子,丝绸质地,套着一件坎肩,上好的东洋棉纱,脚上是内联升的老布鞋,黑色的,戴着单边眼镜……”
后面的有点回答不上来,但已经很让马明远诧异了,不止是这个高三的审讯卓有成效,就算是那个文奎,看来也是个观察入微的人物,难怪会有这种小聪明,想要抱着付伟的大腿的想法。
这些想法暂时抛开,冲着文昌路上的人群努努嘴,马明远对几个手下示意道:
“那你们看,这条路上,文奎走进去会眨眼,就付伟那身衣服,走进去难道不眨眼么?”
几个手下看过去,此时已经是五月份,长春的气温蛮高的,文昌路上的行人,竟然还有人套着冒棉絮的破棉衣,也有人是补丁摞补丁的单衣,更甚至,不少人直接光着膀子打赤膊,头上、脸上更是脏兮兮的,没有半点干净颜色。
几人立时明了问题在哪了,文奎因为衣着光鲜,站在这里会被一眼认出来,难道付伟这身打扮,在文昌路上就不惹眼么?那么,付伟是怎么做到转眼消失的?
最大的可能,就是付伟其实就藏身在这文昌路贫民窟里!
丁山一瞪眼,看着几个手下,虎着脸道:
“找,把弟兄们调来,一户户的给我找……”
不等丁山说完,几个人瞪大了眼睛,发现马明远施施然走到一名小混混面前,掏出几张钞票,塞到小混混手里:
“兄弟,打听点事……”
到底是文昌路上厮混的小混混,眼皮子浅得很,马明远不过塞过去两张十元的奉票,就已经笑见眉不见眼,不住得点头哈腰,浑然不觉得,这时候奉票毛得厉害,黑市上,一百元奉票都不见得能换到一个大洋:
“哎呦,您老请问,小的一定有啥说啥。”
马明远将付伟的相貌、打扮说了一遍,才问道:
“这文昌路上,有没有这么个人物经常出入?或者,有哪户人家,与这位老先生有来往?”
小混混立马警觉起来,将马明远还有身后几个大汉看了一圈,他毕竟是文昌路的老住户,都是邻里邻居的,让他出卖老街坊,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马明远看出他的心思,又掏出一卷钞票塞过去。
小混混都不用细数,用手一捏,就知道得有十几二十张,乖乖,今天是遇到大财主了,这些钱值一两块大洋了,什么街坊邻居,立马被他抛到九霄云外,腰弯的几乎就要垂地了:
“哎呦呦,您老人家太客气太客气了,不就是打听个人么,包在小的身上,一刻钟,只要一刻钟,保准明明白白!”
说完,这小子转身就奔着巷子里跑去。
丁山凑过来,低声道:
“少爷,这人,可靠么?别是卷钱跑了。”
马明远笑着看向几个手下,并没直接回答,而是示意高三道:
“你们以前也是在街面上混的,你们说说,他会就这么跑了么?”
几个特侦队员彼此瞧瞧,最后还是高三出头,瞧了眼丁山,才小心得道:
“应该不会,这人估计就在这文昌路混,不想倒霉,就不会干这种事。再说,少爷给的也不少了,这小子估计还想捞大头,肯定会尽心尽力。”
丁山也知道自己想差了,倒是没觉得手下卷了自己面子,但他还是细心的吩咐一名手下,里面调动其余行动队员过来。
等了一小会,也就是十分钟光景,那个小混混跑回来,一头一脸的汗水故意不去擦,在马明远面前大喘着气,作出十分辛苦样子:
“老,老爷,打听出来了,东头王寡妇,这,这婆娘,卖了一身破衣服,给了您说的老东西,这婆娘,真,真是,没眼力……”
马明远不想再听,直接吩咐这小子带路。
这么一行人,看着就不好招惹,又是街头的混混带路,走在文昌路上,其他街坊、行人纷纷避让,几分钟就来到王寡妇家中。
王寡妇一看就是老实人,看上去长相沧桑,好像得有五十几岁,实际年纪估计也就四十左右,见到这么多壮汉上面,吓得不知所措,高三几句话就把事情问了个明明白白。
原来,付伟早就和王寡妇约好,备了一身合身的破衣服,今天付伟赶来,匆匆换过衣服就离开,那身体面的衣裳直接扔在王寡妇家里,喜得王寡妇不要不要的,还以为赚了好大一,怎么都没想到,这身衣服还惹来一场横祸。
取过被王寡妇仔细收藏的那身衣服,马明远仔细的翻看着。
衣服其实没什么特别,不过是质地、手工都很不错,这么一身下来,怎么都要一两块大洋。
丁山等人也在翻看看,过了好一会,失望的道:
“少爷,没什么东西,这老家伙真是狡猾。”
谁知,马明远却没他们那样失落,将一双鞋子扔到一边,拿着那件坎肩反复端量,甚至用手仔仔细细的摸过每一处针脚,最终,将这件坎肩放下,示意丁山等人再查看:
“来,你们,看看,这件衣服,是不是针脚特别细密?”
丁山等人都是大老爷们,哪懂得这些,摸了半天也没摸出个所以然来,马明远无奈,只得叫来王寡妇,将这问题再问了一遍。
王寡妇是妇道人家,平日里的营生,就是帮街坊邻居洗洗涮涮、缝缝补补,女人摸了一会,甚至拿到门外,对着阳光看了好一会,才不确定的回答道:
“这,这位老爷,小的也不是很确定,只是感觉,这针脚,太密了,而且每一处针脚间距离都差不多,做这衣服的裁缝一定是个非常厉害的老师傅,不然哪能有这么好的针线活。”
摇摇头,马明远重新取过坎肩,摩挲着材质:
“不,要是你说的那种老师傅,怎么会把一身本事,浪费在这么一件东洋棉布衣服上,这东西的材质和手艺不对应,不过,如果是机器缝制的,就说得通了。”
机器?
在场所有人都是满脑门子的问号。
马明远肯定得道:
“对,就是机器,洋人发明了一种裁缝用的机器,叫缝纫机,只要使用熟练,做出来的针脚就会和老师傅一样细密。这件衣服,不是定制的,也不是付伟家里的奴才做的,估计是成衣店里买到的。而且,东洋棉布,使用最多的还是日本人占着的关东州和长春。”
丁山立马明白过来:
“少爷,我们立刻去查,城里的成衣铺子,哪家是在用你说的,那,那个,什么缝什么机,哪家做了大量的这种样式的坎肩,然后我们去找大西瓜……”
无奈的摇摇头,这些手下的文化水平还太差,一个顺藤摸瓜都记不下来,马明远苦笑纠正:
“这种东西,成衣铺里估计一次就会做好几十套,卖给了谁,很难记住。不过,付伟虽然谨慎,但买东西还不至于从城南折腾到城北,就在成衣铺子周围,好好打听下,看看能否找到这老东西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