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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镇农民大多就近藏进森林。

大家对于这套流程已经很熟练,因为早先征丁队一波接一波来的时候,农夫们就是往老林里钻。

不少农民还在林子里挖了暗窖藏粮食。

至于温特斯,他很清楚他是头号目标,因此躲得更远。

他越过大角河,跑进了无人区。

荒原浩瀚,他手上又不缺马。别说罗纳德不知他在哪,就算知道他在哪,也别想追上他。

“原来这就是造反?”小狮子颇为好奇:“你怎么到哪都是被人追着跑?”

两人并肩坐在山坡上,此地方圆五公里内视野最佳,任何试图靠近的人都无处遁形。

“毕竟是第一次,还不熟练。”温特斯笑着反问:“你说哥在编户齐民,能否给我仔细讲讲?”

小狮子递给温特斯一根甜草杆:“是瑞德德薛禅教他的,大概就是把黔首都像编筐那样编到一起吧。我也不太懂,不过就算我懂,也不想告诉你。”

“编你们赤河部的人?”

“不,我哥讨平主儿勤部,把主儿勤人都抓了过来,所以先编主儿勤人。”

温特斯嚼着甜草杆,思考“把百姓像编筐那样编起来”的意思。

对方首次提到编户齐民这个词时,他就嗅到几分危险气息。

小狮子也嚼着甜草杆,叹息着说:“还是草原上造反简单,叫齐人马,直奔对方老巢。打赢就赢,打不赢就跑,痛痛快快、干净利落。”

温特斯大笑。

“你别笑,就是这样。草原社会松散,谁强大家就跟着走,打仗也是如此。每逢战事,诸部便聚在一起,推举一个首领做统帅。要是首领战死或者战败,军队立刻就会土崩瓦解。”

“那要是赢了?”

“同样会土崩瓦解。”小狮子轻轻笑着:“不过大家心情会好一些。”

温特斯开怀大笑,甚至惊动了在山坡另一面放哨的巴德和箭筒士。

笑过之后,温特斯正色对小狮子说:“既然你告诉我荒原上的事,那我也告诉你一件荒原之外的事。我要教你做生意。”

“什么意思?”小狮子眉心轻皱。

“你知道做生意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小狮子干脆回答:“不知道。”

温特斯目光炯炯:“本钱。”

小狮子望向狼镇的方向:“可是你的本钱,已经没了。”

“是啊,罗纳德毁了我的本钱。”温特斯也看着狼镇的方向,话锋一转:“但如果一切顺利,罗纳德的本钱应该已经被我抢了过来。”

“我说你这里怎么一个兵也没有。”小狮子笑吟吟的:“我还想劝你,不如趁早来找我,至少不会被人追在屁股后面到处跑。既然有本钱,你是想和我哥做生意?”

“没错。”

“好啊。”小狮子打掉手上的尘土,抽出一根绳子:“咱们可以谈谈俘虏的价格。”

“这本钱,我不会拿来赎俘虏,我要拿它去做更大的生意。”温特斯笑眯眯的:“所以,我其实是想赊账。”

小狮子哑然失语,他喉结翻动着:“这

安德烈一声大喝打断小狮子:“南边!有人在往这来!”

温特斯和小狮子猛地跳起,奔向战马。

“还真找了过来。”安德烈气急败坏:“罗纳德他不累吗?还不赶紧回热沃丹?跟我们在这磨蹭什么呢?给大家都省点力气好不好?”

“要是你,你比他来的还快。”巴德在给马上鞍。

巴德的透骨黄已经不在了,安德烈的那匹宝贝黑马也不在了,两人现在骑得都是小狮子送来的赫德马。

山坡上休息的人们眨眼间都已上鞍:温特斯、巴德、安德烈和两名杜萨克,以及小狮子和他的六名护卫。

除乘马以外,每人的马鞍上还绑着三匹从马。

罗纳德再生出两条腿,他也追不上。

“我还有一份礼物,本来想走的时候给你。”小狮子笑道:“这就给你拿出来吧。”

他吹了一声呼哨。

一名箭筒士从马鞍袋里取出一卷布不,是一面旗。

“该不会是?”安德烈的眼睛猛地瞪起来。

温特斯不会不认得这是什么。

“没错,就是。”小狮子大笑:“就是我发现你的时候,你身上裹着的旗帜。我哥让我把它给你送来。”

温特斯接过前杰士卡大队、后蒙塔涅大队的军旗,放入怀中。

“咱们走吧!”他轻扯缰绳。

“等等!”安德烈叫住众人,他眯起眼睛,看着来者:“好像是咱们的人。好像是海因里希!”

温特斯定睛看去,两骑正在朝山坡狂奔。

左面那骑是他派去监视热沃丹军队的哨探,右边那骑正是海因里希。

海因里希随巴德返回帕拉图,因为兵荒马乱找不到爷爷,所以留在了军队里,在巴德手下当宪兵。

巴德和温特斯会合,他也重新回到温特斯身边。

其他人都去打热沃丹的时候,温特斯把海因里希留在狼镇。

名师弗朗茨的长孙少言寡语、做事稳重。

温特斯很喜欢他,特意派他和夏尔去保护女眷们。

看清来者是海因里希,温特斯立刻从山坡疾驰而下,迎上海因里希。

“怎么了?”温特斯问,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

“是米切尔小姐!其他夫人和女士没事!”海因里希言简意赅,但他的眼里罕见流露出惊慌:“有一匹怀驹母马难产,留在米切尔庄园。米切尔小姐趁我不注意,偷偷跑了回去!”

同一时间,热沃丹市。

战斗已经彻底结束。

所有的守军都被解除武装、捆绑并关押。

无人收敛的尸体躺在大街上,告诉市民拂晓那场战斗不是他们的梦。

昨晚攻城的时候,热沃丹市民听见攻城方自称是“来戡乱的新垦地军团”。

天一亮,他们才发现。

来的哪里是新垦地军团,分明是他们早有耳闻的“血狼帮”。

而“血狼帮”的所作所为,也活脱脱就是土匪进城。

一辆辆马车驶入热沃丹,大有不搬空一切誓不罢休的架势。

热沃丹此刻一片混乱,温特斯的士兵没有军服,全靠肩上绑的红带子辨识。

许多流氓地痞发现浑水摸鱼的机会,他们纷纷在肩膀系上红带,打砸抢烧。

城外的流民也发现热沃丹的混乱,他们受尽欺压,又饿又怒,如今找到发泄的窗口。

大亮流民涌入热沃丹,在地痞无赖的煽动下抢粮抢物。

热沃丹大教堂甚至也被冲击,城里的流氓带着城外的灾民涌入教堂,神也没能保住他的圣殿的安全。

混乱之中,安格鲁带着二十几辆马车,直奔热沃丹驻屯所。

皮埃尔在后面追上来,气得大吼:“钩儿!你干什么去?快去粮库、金库、武库!”

“不行!”安格鲁执拗地回答:“巴德中尉说得清楚,宁可不要金子、不要银子,也必须把热沃丹驻屯所的档案库完完全全带走。”

“档案有个屁用!这世道,那些他妈都是废纸!去粮仓!”

“巴德中尉要我搬档案库!”安格鲁的倔劲也上来了。

皮埃尔也拧不过倔强的小马倌:“好,你去,就给你十五辆大车!一辆也不多给!”

小马倌驱着马车,赶往驻屯所档案库。

皮埃尔看着街面上的乱象:肩上绑着红带子的人也不知道是谁砸开房门,把屋主人拖到街上痛揍,衣着破烂的灾民也参与其中

许多鬼鬼祟祟的家伙抱着金银和瓷瓶跑进巷子,不知去向。

“操!”皮埃尔忍不住大骂。

“这样不行!”皮埃尔心想:“我得去找胡安中尉!”

皮埃尔正这样想着,一名杜萨克飞马驰来。

“皮埃尔吉拉德诺维奇!”来者远远就在大喊:“先生和先生要你马上去见他们!”

根据斯佳丽的计算,博塔云的预产期应当在八月下旬。

她计算的不对,因为骒马在配种时会多次交配以确保能怀上。

博塔云的预产期其实是九月上旬。

可是直到前天九月二十日,博塔云还是没有要生产的迹象。

这段时间,斯佳丽焦虑到失眠。她整夜整夜守在博塔云旁边,寸步不离。

直到昨天中午,博塔云突然开始宫缩。

与此同时,蒙塔涅先生派来夏尔和海因里希狼镇所有人必须按照之前演练的那样,马上躲进森林,因为热沃丹匪帮要来了。

为了确保机密不泄露,作战计划的知情者被控制在最小范围,甚至女眷们也是最后才知道。

了解作战计划全貌的,只有军官们。

温特斯事先以防备匪帮的名义,带领狼镇人演练过两次撤离。

等动真格的时候,却恰巧遇到博塔云生产。

博塔云痛苦地卧在草堆里嘶鸣,小驹子却迟迟不出来。

夏尔和海因里希几乎是用武力把斯佳丽架走。

可是斯佳丽完全遗传了她父亲的倔劲,夏尔和海因里希一个没留神,斯佳丽就钻进树林里,跑回了米切尔庄园。

而此时此刻,斯佳丽正在遭遇极大的危机。

两个热沃丹士兵闯进米切尔庄园,他们见什么、拿什么,拿不走的也要砸碎。

从一楼砸到二楼,又从二楼砸到一楼。

一个士兵撞开二楼的一个房间,突然大喊另一人:“我找到大财主家的小姐的房间了!”

另一个士兵慌慌张张跑过来,也在房门口呆立住。

两人傻站了一会,其中一名士兵猛地趴到床上,使劲地嗅着。

“要是能上一个大财主家的小姐,老子这辈子也值了!”他大喊。

另一个士兵也跟着照做。

两人先是蹭着床单、枕头,很快这种发泄欲望的方式已经没法满足他们。

其中一人一刀插进枕头,发狂般撕扯着。

鸭绒在房间里飞舞,就像下了一场大雪。

“等等!”另一个士兵拉住同伴:“什么声音?”

他们听到马儿的嘶鸣声。

循着这声音,两人一路找到马厩,正正好好把斯佳丽堵在里面。

斯佳丽穿着脏裤子、旧衬衫,头发束着,看起来有三分像男孩。

但是继承自她母亲的精致五官却不是衣服所能遮掩。

两个热沃丹士兵看得呆住。

年纪比较大的那个自从被招进军队,已经很久很久没碰过女人。

年纪比较小的那个,从来都没碰过女人。

斯佳丽抓起草叉,虽然惊慌但没有尖叫:“我父亲是杜萨克,我哥哥也是杜萨克,你们敢碰我,我就杀了你们,然后自杀!”

“就算不是大财主的小姐!马夫的女儿也行了!”年纪大的士兵大喊一声,发狂般扑向少女。

“来人啊!”斯佳丽尖叫着刺向已经变成野兽的人。

年纪大的士兵撞在草叉上,锋利的草叉刺进他的小腹。

“你!”他惊慌地大喊:“你杀了我!”

“你!”他愤怒地大喊:“你杀了我!”

“你这该死的小娘们!”那士兵凶性大发,草叉还挂在肚子上,一把抽出军刀,狂嚎着挥向少女:“我杀了你!”

斯佳丽尖叫着躲开,却始终没有松开草叉。

年纪小的那个士兵已经被吓呆。

马蹄声由远及近。

两名军官一前一后冲进马厩。

只是一眼,两名军官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年纪小的那个士兵已经吓到尿裤子:“罗罗纳德少校埃佩尔上尉”

罗纳德少校铁青着脸,一把拽倒年纪较大的士兵,狠狠踢向后者的下颌。

那士兵竟被踢得直接昏死过去。

埃佩尔对他该做什么也心知肚明,他拔出佩剑,了结掉地上的士兵,又把傻站着的另一名士兵带出马厩。

“你没事吧?”罗纳德和蔼地问少女。

斯佳丽手上仍旧握着草叉,她惊恐地看着陌生军官,胸膛剧烈地起伏。

“你为什么没走”罗纳德的视线移到马房里的白马身上。

作为骑兵科出身的军官,他很快想通前因后果:“是因为她吗?”

罗纳德走进马房,俯身查看白马。

看到陌生的军官接近博塔云,神经紧绷的斯佳丽尖叫着刺向对方。

罗纳德反应很快,用剑柄打偏草叉:“冷静点!小姑娘。她难产了,而我能帮你。”

听到“难产”这个词,斯佳丽心中的恐惧被暂时压住。

随之涌上心头的是后怕,眼泪夺眶而出,斯佳丽抽抽噎噎哭了起来。

罗纳德少校面对哭泣的小姑娘也束手无策,他的注意力很快回到白马身上。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罗纳德问。

“八月第四个星期。”斯佳丽哭着说,她努力想擦干眼泪。

“别擦,你手那么脏,会得眼疾的!”罗纳德无奈取出手绢,递给少女。

他跪在地上查看宫口:“驹子个头太大,位置好像也不对,母马生不出来这是头胎吗?”

“我我不知道”

罗纳德挽起袖子:“得把小马驹拖出来!你,去给我找两根粗麻绳来!要粗的,越粗越好!”

又是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不大一会,一个人走进马厩。

听到脚步声,罗纳德高兴地抬起头:“埃佩尔,你来的正好,快来帮”

他的笑容僵在脸上,因为眼前是温特斯蒙塔涅的面庞。

“埃佩尔呢?”罗纳德问。

“昏了,没死。”温特斯回答。

斯佳丽大哭着扑进温特斯怀里。

“你和她你们?”罗纳德少校说不出话来。

温特斯轻轻拍着斯佳丽的后背,问:“博塔云怎么了?”

“难产。她什么时候开始宫缩?”

“昨天傍晚。”斯佳丽擦着眼泪回答。

“那马驹子恐怕不行了,胎位不正。现在动手,还能救母马。”

“我来帮忙。”温特斯也开始挽袖子。

罗纳德点头。

步兵军官给骑兵军官当助手,两人试着给博塔云接生。

罗纳德洗净双手,伸入母马宫口,摸索着。

博塔云被刺激到,后蹄猛蹬,踹在温特斯身上。

温特斯轻哼了一声。

斯佳丽紧忙跪在博塔云身旁,轻轻摩挲着马儿的侧颈。

“没关系的,别害怕”她安抚着马儿,下意识哼起一首儿时歌谣:“雪绒花、雪绒花、清晨迎接我开放小而白、洁而亮”

“找到了!”沉着脸的罗纳德突然兴奋大喊。

他紧咬牙关,吃力地拖拽。

随着少校的身体一点点向后挪动,一对小小的马蹄从宫口伸出。

“腰带!”罗纳德大吼。

温特斯飞快解下腰带。

“还有我的!”

少校的腰带也被解下。

罗纳德喘着粗气:“套上!套在蹄子上!”

两条腰带分别系在马驹的两踝。

“使劲拉!往一个方向用力!不要掰!”

温特斯闻言,把两根腰带缠在手上,深吸一口气,开始发力。

博塔云很疼,它痛苦地嘶鸣。

斯佳丽哭着抱住马儿,断断续续地哼着歌谣:“白雪般的花儿愿你芬芳永远开花生长”

先是半透明的胎膜,然后是马驹的双腿。

突然,马驹的身体卡住了。

温特斯已经使出很大的力量,但他没法使用更大的力量。

小马驹的双腿看起来那么脆弱,哪怕力量大一点,都会伤到它。

“使劲!”罗纳德手上帮忙,冲着笨拙的步兵军官怒喝:“使劲啊!它能承受的了!”

温特斯咬着牙,缓缓加力。

“头露出来了!”罗纳德惊喜万分:“用力!”

先是一个小巧的鼻尖,然后马驹的头逐渐伸出宫口。

罗纳德有条不紊地清理干净马驹的鼻腔,扶着马驹的头颈,协助温特斯向外拖拽。

马驹睁着眼睛,身上套着一层浅白色的胎衣。

头颈伸出宫口之后,腰带给温特斯反馈的拉力猛然减小。

马驹顺畅地被拖出母体。

伴随“啵”的一声,马驹的后蹄也离开宫口。

浅白色的胎衣连着红色的胎盘,也随着马驹离开博塔云。

博塔云的腹部瘪了下去,它精疲力竭地躺在草堆中,喘息着。

“成功了!”斯佳丽亲吻博塔云:“成功了!”

“它活着吗?”温特斯不敢去看,因为少校说是马驹是死胎。

“还活着!天呐!呼吸!”罗纳德少校扯下上衣,给马驹擦拭着鼻腔、头颅和身体:“呼吸!呼吸就能活!”

淡黄色的羊水沾在少校的军服上,但他丝毫不介意。

温特斯飞快脱掉上衣,递给少校。

强运的孩子的呼吸最初很微弱,慢慢变得强烈,胸膛也开始起伏。

它是一匹介于灰色和黑色,和它灰色的父亲和纯白色的母亲完全不一样。

“你真漂亮。”温特斯跪在强运的孩子身旁,轻轻抚摸着它湿淋淋的鬃毛。

“真是个大家伙!圣体在上!”罗纳德欣喜若狂地给马驹擦拭身体,嘴里不停地念叨着:“真是个大家伙!难怪母马会难产!这么会长这么大?老天!”

他抬起马驹的后腿,仔细辨认了一下。

“还是匹小公马呢!”罗纳德大笑。

斯佳丽破涕为笑,脸色羞红。

“母马是你的?”罗纳德问温特斯。

“不它的父亲,是我的伙伴。”温特斯突然回想起强运奔跑时的美丽姿态:“但是它不在了。”

罗纳德少校动作一滞,苦涩地说:“这是没办法的。给这小家伙起个名字吧!放心,它将来也一定是顶棒的战马。”

“不!”温特斯眼眶中盈满泪水:“我希望他永远也不要上战场。”

小马驹几乎是刚一剩下,就想要站起来。

它眨着眼睛,跌跌撞撞地撑起膝盖,又摔倒。

斯佳丽想要扶起马驹。

罗纳德拦住少女:“让它自己站起来。”

数次失败,又数次重试,强运的儿子终于撑起四腿。

它的腿还很纤细,但是长度已经和成年马差不多。

它虽然站得颤颤巍巍,但它终究凭借自己的力量,顽强地站在大地上。

温特斯抱住强运的儿子。

马驹不知道为什么面前的人类对他如此温柔它甚至还没有人类的概念,它只是觉得,它很喜欢面前的“事物”的气味。

它轻轻舔舐着温特斯的脸颊。

“我想好他的名字了。”两滴泪珠滑过温特斯的面庞:“他叫长生。”

温特斯和罗纳德,两个疲倦的男人,并肩坐在马厩外面。

斯佳丽在马厩里,正帮着博塔云给长生喂奶。

罗纳德少校靠在墙上,摸索着掏出一支烟斗,慢吞吞压着碎烟叶。

烟压得紧实,可他却无论如何也打不着火他的手发颤,火镰敲不准。

温特斯接过烟斗,还回去的时候,烟叶已经被点着了。

罗纳德美美地吸上一口,缓缓吐着轻雾:“它父亲是什么品系?”

“卢西亚马。”

“嗯,难怪。”罗纳德会心一笑:“你别看它现在是匹小黑马。等它长大,它会褪色的,一点点变成浅灰色。”

“嗯。”

罗纳德继续抽着烟,两人沉默地坐着。

“你这一仗,打得很漂亮。”

“谢谢。”

“多久之前开始准备?”

温特斯诚实回答:“一个多月前,那时候我去了一趟热沃丹。”

“那你又是什么时候,把我们视为敌人的?”

“更早。”

“难怪。”罗纳德笑着说:“难怪你小子来热沃丹,也不来看看我。”

温特斯也笑了。

两人又陷入沉默。

罗纳德苦笑道:“剿匪这说法,实在太小瞧你。你有资格用内战这个词。

本来以为,是我来打响新垦地内战的第一枪。但现在来看,无论怎么算,这第一枪都是你打响的。

可是你准备好了吗?热沃丹、枫石城、新垦地乃至整个帕拉图。你准备好了吗?”

“没有。”温特斯摇头:“但我会尽量走下去。”

罗纳德少校从肺里呼出一团青雾,他指着逸散的烟雾,淡淡地说:“此刻的温情,就如同这烟雾一般,眨眼间就会散尽。内战可是很残酷的,可能比你、比我最恐怖的想象还要残酷,珍重吧。”

“我走啦。”罗纳德少校在墙上磕净烟灰:“再见面,就是你死我活了。”

他起身,走向战马。

温特斯望着少校的背影:“谢谢您今天伸出援手。”

罗纳德头也不回,摆了摆手:“谢谢你今天不杀之恩。”

温特斯带着斯佳丽、博塔云和长生离开。

罗纳德也重新和他的部队会合。

“走吧。”少校看起来有些意兴阑珊,他召集百夫长们:“看来是抓不着蒙塔涅了。他筹划已久,不会给我们这种机会。撤吧,回热沃丹。”

亚当少尉试探地问:“周围几个村庄地里还有一些庄稼没收获。除了庄稼,还有房子要,烧吗?”

“烧?为什么要烧?”罗纳德漫不经心地反问。

亚当少尉硬着头皮回答:“这里的人都是铁心支持蒙塔涅匪帮的死硬分子,和匪徒无异。烧了他们的粮食和房屋,就等于削弱蒙塔涅匪帮的根基。”

“哈哈哈哈!”罗纳德凄凉大笑:“农民宁可跟着匪徒走,也不肯帮我这个正牌驻屯官。究竟是我们的问题?还是他们的问题?烧了它们,我们就真成匪帮了!留着吧,就当是为我们死后在炼狱里少待几天。”

两个大队的热沃丹士兵集结完毕,踏上返回热沃丹的道路。

与此同时,两名信使正在星夜兼程赶赴狼镇。

一名信使是伊什特万中尉,他会带给罗纳德少校一个消息:蒙塔涅匪帮没有撤出热沃丹。相反,他们占据了那座城市。

另一名信使是皮埃尔米切尔,他会带给温特斯一个消息:执行计划。

作战计划:调虎离山,攻克热沃丹,带走一切能带走的物资,继续积攒力量

作战计划备用:调虎离山,占领热沃丹,歼灭罗纳德部,将铁峰郡彻底纳入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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