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八十七章 拉锯(1 / 1)尹紫电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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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怎的回事?”长着狮子鼻的红翎羽甲士在热沃丹山谷边缘驻马,不满地问前方的青翎羽:“烤火者不是说他已经攻下城池了吗?哥哥?”

与红翎羽容貌相仿,同样长着狮子鼻的青翎羽甲士眉头紧皱:“我如何知道?你挑几个好手,过河问清楚。”

二人的位置居高临下,南岸城墙接连喷涌出的白色硝烟一览无遗。

只是横亘在他们与战场之间的,除了大地,还有一条宽阔的河流。

小狮鼻低声应是,又有些迷茫地问:“那你我当下该如何?”

“烤火者似在苦战,也是该着他。”大狮鼻微微眯缝起眼睛,沉声说道:“但他若败了,你我也落不到好。你带子弟去,把北岸的两腿人吓他一吓。”

小狮鼻打了个唿哨,拨马转身,朝天放出一支鸣镝。

随行的百余亲信部众纷纷下马,不情不愿地卸掉鞍袋。

无论乘马还是从马,每匹马的鞍袋都装得鼓鼓囊囊都是他们的“战利品”,而且仅仅只是随身携带的部分。

沿着大路向北,在看不见的地方,更多的赫德人正押解着奴隶和掳获向热沃丹移动。

特尔敦部的左翼军来了。

热沃丹旧城,安娜在一片混乱的市政厅内找到了老普里斯金市长。

“我看到有烽火。”安娜竭力保持着镇定和沉稳:“市长先生。”

“是的,烽火,蒙塔涅夫人。”老普里斯金的皱纹变得更加细密,他撑着桌面费力站起身:“留守锤堡的哨所发现有蛮人来袭,就点起了烽火万幸小伙子们都撤回来了,锤堡的居民也一早就疏散了”

“锤堡?是在北面?”

“没错。”老普里斯金的眼神里满是疲倦:“是从沃涅郡来的蛮人,唉。”

市政厅已经宛如军营,慌张的市政委员们抬出成捆的武器,发放给同样慌张的市民们。

可是绝大部分青壮年男性都被带到南岸守城,除了半支维持治安的城市卫队以及近期入城锤堡居民,留在北岸的男人不是太老、就是太小。

就连老普里斯金这样走路都要用拐杖的老人面前也摆着一柄短剑。

“爷爷!”一个穿着镶甲皮衣的年轻男人冒冒失失推门而入:“我把朋友们都带过来了!”

看见市长办公室内还有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士,小小普里斯金不禁呆住。

“这位是。”老普里斯金轻咳一声:“蒙塔涅保民官的夫人。”

小小普里斯金的膝盖下意识颤了颤,他慌忙行了个礼,飞快离开,走时还小心地关好了门。

安娜不明白为何对方看到自己如同老鼠见猫,但她心思剔透,很快便猜出大概。

不过眼下那些事情显然都不重要,安娜看向老普里斯金市长:“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老普里斯金本想说“没有”,但他还是回答:“我已经派人去找梅森保民官求援,不过恐怕一时间也过不来。所有市政委员包括我都要上城墙,如果您能帮忙稳住城内平民那就再好不过。”

“请放心。”安娜轻轻点头。

“或者”老普里斯金心思一动:“可否请您再给我找来两百三百位健壮的妇人?”

热沃丹新城。

整座城市的每一杆火枪都被调往西墙的箭头堡,布置在南墙和东墙的木炮也在西墙集中。

箭头堡后,民兵正在争分夺秒修筑瓮城。

箭头堡上,梅森亲自指挥两门木炮,使用实心弹猛轰特尔敦人的楯车。

火枪手则被配置到箭头堡两翼,拉开距离侧击敌人。铅弹和箭矢你来我往,不断收割走鲜活的生命。

“啊!!!”一名魁梧的民兵大吼着助跑,奋力朝楯车掷出榴弹。

榴弹脱手那一刻,他仿佛被抽走全部力气,剧烈地喘着粗气。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令空气都凝结成固体:飞出城墙的榴弹又原路飞入城墙,尚未燃尽的火药捻还在嘶嘶作响。

引线留得太长了!被蛮人捡起榴弹扔了回来!

炮车旁的梅森被恶魔昂斯一把扑倒。其他民兵绝望地惨叫,连滚带爬躲开。

掷弹民兵也想逃,可是下肢却僵硬到无法动弹。

他身后的老军士破口大骂,狠狠推开他,抓起榴弹又朝着墙外扔去。

还没离手,榴弹爆炸了。

老军士和掷弹民兵当场被炸死,横飞的破片又重伤三人。老军士的右臂被炸断,碎肉溅得到处都是。

呛人的硝烟散去,有人在呕吐。

梅森爬起身,大吼着下令:“抬走!”

担架队慌忙跑过来,抬走了死者和重伤员。有一个担架队的成员在地上捡碎肉,怎么捡也捡不完。

“击鼓!”梅森亲手点燃木炮的发射药:“开火!”

军鼓声和枪炮声再次响起,战斗仍在继续。

“阁下!”负责骑队的中年杜萨克经过反复心理斗争,下定决心来到梅森面前:“让我带骑队出去冲杀一轮。”

骑队队长明明是自告奋勇,膝盖却在微微发抖。

梅森的脸庞被火药燃气熏得发黑,他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对方:“没人能接应你,出城必死无疑。”

杜萨克咬着牙回答:“我知道。”

“你不怕死,所以我更加不能让你白白去送死。”梅森擦掉脸上的烟灰,异乎寻常地冷静:“不必出城反击,出去也没用。”

随着更多兵力的投入,热沃丹守军逐渐反过来压制住了特尔敦人。

梅森召集麾下的民兵队长,重新部署防御。

许多民兵队长神情恍惚,显然尚未适应流血与死亡。

“听好,不要怕特尔敦人挖堑壕。”梅森用佩剑猛击地面:“他们挖得再快,也不可能有我们快!大不了再修一道城墙!土工作业,蛮子还嫩了一些。”

不少民兵队长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

梅森指着东边和南边:“特尔敦人不会死打一处,南墙和东墙的部队守好你们自己的位置,别伸长脖子光顾着看西墙如何!”

防守南墙和东墙的民兵队长们拼命点头。

“阁下,旧城的烽烟?”有人欲言又止。

“旧城的安全不用你们担心,蒙塔涅保民官和我早有准备。”梅森断然回答,眼中有火光闪动:“只要能坚守城墙,形势就有利于我们,而不是特尔敦人!”

梅森猛地拔出佩剑,民兵队长们被吓了一跳,都不自觉倒退半步。

“看到了吗?”梅森厉声喝道:“肉搏战,蛮子一次冲锋就能把你们全宰了!拿着火枪、站在二十米外、冲着敌人扣发射杆,有什么难的?”

这时,恶魔昂斯快步走到梅森身旁:“阁下,手炮布置好了。”

“走!”梅森一下子来了精神。

热沃丹,北城。

小狮鼻带领部众绕着城墙驰行一圈,不仅没找到可以利用的缺口,反倒发现城墙上至少有近千守军。

他打算抵近探探情况,但是刚刚进入城墙一箭地范围,守军的小雷便立刻开火。

小狮鼻不想冒险,又退了回去。

北城的防守者已经紧张到极点。能拿起武器的男人全都上了城墙,能找到的旗帜也全都插上城头。

此时此刻的北城,只有一半的守军是男人,另一半是涂黑了脸、穿着男人衣服的女人。

见蛮骑只是稍作试探便离开,城头响起一片劫后余生的大口喘息。

小狮鼻回到山谷边缘,把看到的东西同兄长说了。

狮子鼻兄弟身旁只有百余部众,攻打上千守军驻防的城池无异于自杀。

“你我等其余部众前来会合罢。”大狮鼻思来想去,决定还是稳妥为上。他们兄弟此次劫掠收获颇丰,不想在这个时候把命丢了。

大狮鼻又问弟弟:“可派人去河对岸了?”

“派了,还没回来。”小狮鼻闷闷不乐地问:“哥哥,若是烤火者想分享你我的掠获,你我又该如何?”

大狮鼻冷笑:“烤火者想吃肉,结果啃在骨头上,怪得了谁?马有四条腿,人有两条腿。若他处置不公,你我也不必留在特尔敦部。”

“好哇!”小狮鼻本就对烤火者此次划分两翼的方式心怀不满:“金人氏仗势欺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我早就”

“先不必说这些!”大狮鼻喝止弟弟,吩咐道:“就在此地下营,让子弟们出去寻些吃喝回来。”

大小狮鼻财货抢到不少,吃喝带的却不多,全靠一路搜刮补充。

百余名赫德骑兵找到一处避风地放下掠获,随后分头前往附近有人烟的地方劫掠。

当天晚上,温特斯派往北岸的骑马步兵大队突袭了这处营地。

大小狮鼻的首级被割取。

热沃丹新城,西侧城墙箭头堡外,特尔敦人的堑壕。

随着守军调集更多火枪手,特尔敦人在对射中逐渐落入下风。

火枪手只需要弹药和勇气,弓箭手除了弹药和勇气之外还需要体能。

而且面对重型火绳枪的近距离射击,穿不穿盔甲只有快一点死和慢一点死的区别。

红翎羽的伴当和侍卫接连身亡,令他肝胆俱丧。

可是督战的百骑队就在后面,塔黑不敢退走。他只能不停地告诉自己:烤火者将来的赏赐一定能有许诺的那般丰厚。

塔黑的属民和奴隶正在奋力挖掘堑壕,他们都以放牧为生,对于刨土的活干得并不习惯。

按理来说,这种活原本也用不着他们做。

因为奴役俘虏干活、驱赶妇孺填壕沟才是诸部的惯用手段,

但是城外一个两腿人也抓不到,那就只能让部众动手。

城墙上的大雷接连轰响,钉着铁片和牛皮的楯车就像草席一样脆弱。实心铁球穿透楯车之后,仍旧可以打碎血肉。

塔黑命令部众往楯车里堆土,楯车逐渐变成土车,暂时将致命的大雷挡在外面。

已经没有部众再敢持弓与两腿人互射,哪怕科塔们开出再高的赏格也不行。

好在两腿人也不敢主动出击,双方近距离对垒,谁也奈何不了谁。

随着堑壕越挖越深,似乎两腿人也发现继续对射没有任何意义。枪声变得越来越稀疏,大雷也不再轰鸣。

塔黑躲在逐渐加厚、加高的土墙后边,这块小小的空间居然开始让他感觉到安全。

诡异的沉默过后,又是一声沉闷的雷鸣。

但是随之而来的并不是实心铁球撞击楯车的震颤什么也没发生。

“打偏了?”塔黑心想。

没有,一枚黑漆漆的铁球带着风声,如同巨大的冰雹从半空中砸进楯车后方,深深陷进地里。

塔黑瞪大了眼睛,因为他所在的位置,大雷无论如何也打不到。

“抛进来的?”塔黑心里一惊:“两腿人中有这等力士?”

接着是第二枚,这枚铁球比前一枚多了一根麻绳。

塔黑的胸膛几乎挣破,他嚎叫着跃向堑壕:“黑雷!”

太迟了,榴弹“轰”地一声爆炸,带走了塔黑。

热沃丹新城。

西侧城墙后方被清理出一大片空地,十二根怪模怪样的短粗铁管斜指天空。

它们看样子像臼炮,可是口径太小、管壁也太薄。

梅森小心地拿出一枚改造过的榴弹,比起普通的榴弹,梅森手里的榴弹的药捻多了一层额外的保护。

点燃药捻之后,梅森立刻将炮弹放入短管炮。

恶魔昂斯也紧接着点燃短管炮的导火索,两人随即远远退开。

短管炮轰响,榴弹被射向天空,不知所踪。

“就这样用!”梅森环顾四周的部下:“看懂了吗?”

炮手们似懂非懂地点头。

他们跟着梅森保民官学过如何使用一代、二代和三代木炮,然而这种发射榴弹的家伙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负责观察弹着点的炮手跑过来报告:“没中!”

“近了远了?”梅森问。

“近了!还偏右!”

“弄两杆小旗给他。”梅森指着负责观察的炮手:“用旗子说话,省得来回跑。”

恶魔昂斯点头。

热沃丹的铁匠作坊没有能力铸造整根炮管,更没能力直接锻出整根炮管。

所以他们只能先锻打出短的铁管,再拼接成长的炮管,费力还费时。

而梅森最缺的就是时间。既然如此,炮兵上尉决定干脆省掉熔接工序,直接将一尺长、一寸厚的短铁管改造成发射榴弹的臼炮。

改造工作早在攻城战第一天就开始进行,今天却正好派上用场。

“特尔敦人挖堑壕、推楯车、垒土墙,想遮断直射火力。”梅森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对部下们说:“好啊!请让他们尝尝臼炮的滋味!”

发射榴弹的臼炮能够轻松将四磅重的榴弹打到二十米外,而且弹道弯曲,炮弹可以飞过楯车再落入堑壕。

它们成为压断特尔敦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攻打新城的特尔敦人展现出远超寻常赫德部落的坚韧,但是他们也没法做到一边被炮轰、一边挖堑壕。

梅森自忖,如果由他指挥攻城,应该可以采取一些反制手段。臼炮也并非没有缺点,它们对于使用者和敌人同样危险。

然而今天发生的一切已经令攻守双方精疲力竭。

特尔敦人抛下死伤者和楯车,任凭督战骑兵挥舞屠刀,不管不顾地溃败了。

守军同样无力追击,甚至连庆祝的欢呼声也没有。

随着天色逐渐转黑,战场变得安静,只能听见被抛弃的垂死的特尔敦人用听不懂的语言痛苦呻吟。

有胆大贪婪的民兵悄悄爬出城墙,想要割取蛮子的头颅,意外与打算搜刮死者财物的特尔敦人遭遇。双方都吓了一跳,胡乱喊叫着逃走。

梅森派人将特尔敦人的楯车烧毁,并尽可能回填敌人的堑壕。

第二天,攻城战再次打响。

特尔敦部动用了更多的人马,在正面掘壕逼近的同时,分兵走河道试图绕过城墙。

从河道偷袭的特尔敦人遭到船队的拦截。

梅森将二代木炮架在小船上,朝着洑水的敌人倾泻致命的石子和铁块。

强行游到岸边的特尔敦人发现浅水河床遍布着尖木签理查德梅森怎么可能留下漏洞呢?他们很快被杀死在海滩上。

第三天,特尔敦人终于打通了堑壕与城壕。

梅森也使用最后的措施。

伴随着一次令大地都震颤的爆炸,热沃丹新城的东北方向,圣乔治河的河岸被炸开一处巨大的豁口。

汹涌的河水灌进城壕,掘墙的特尔敦奴隶来不及逃走,不是溺亡就是被射杀。

护城壕变成了护城河或者说,它从最开始就是护城河,只是一直没有灌水。

第四天,城外静悄悄的。

梅森派人出城查看,发现城外已是人去营空。

“蛮子败了?”老普里斯金如蒙大赦。

“不。”梅森的眼神中看不到一丝喜悦:“恐怕是他们的目的达到了。”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阁下。”

“特尔敦人真正的目的从来都是逼迫温特斯出击。他们最想要的是温特斯,其次才是我们。”

“您的意思是?”老普里斯金半是惊恐、半是喜悦:“蒙塔涅阁下发起进攻了?”

“特尔敦人主动撤围。”梅森平静地说:“说明真正的会战已经打响了。”

与此同时,在大角河畔的水坝硬寨,塔马斯和萨木金也发现围攻他们的特尔敦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就放水!”塔马斯当即拍板。

“水还没蓄满!”萨木金不同意:“现在放水,谁也不敢保证能摧毁浮桥。”

“等不得了!”塔马斯大吼:“特尔敦人撤走,说明百夫长那里已经打起来了!现在就要放水!”

“拆毁水坝吧。”沉默的莫罗上尉忽然开口。

萨木金看了看两人,艰难同意。

梅森和塔马斯的推测没错,最后的决战早在一天以前就已经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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