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铲子港(1 / 1)尹紫电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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铲子港郊外

“咔哒。”

“咔哒。”

伴随着清脆的机括声,纽伦钟的指针忠实地向前跳动。

然而在安德烈的世界里,那根镶嵌着夜光石的指针慢得令人无法忍受特别是当安德烈一直在盯着它的时候。

好巧不巧,还有一个不识趣的家伙跑来戳他的痛处。

“保民官,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图林牵着爱马墨蓝黑来到安德烈身旁,伸着脖子,好奇地看向安德烈手上的纽伦钟:“您都搁这盯了一早上啦!”

安德烈冷哼一声把纽伦钟递到图林面前,没好气地问:“知道这是什么吗?”

“不不知道。”图林尴尬地挠了挠脑壳,讨好地说:“但是肯定特别值钱。”

“不知道也没关系。”安德烈二话不说,一把将纽伦钟塞进图林手里:“从现在开始,你就给我站在这!盯着它!直到那根针走到划叉的地方为止!针没走到地方,你就一步也不准动!现在开始!”

图林一时间没有弄清情况,等他回过神来哭丧着脸想求饶的时候却发现切里尼保民官已经躺到拴马的柏树树荫下,还用帽子遮住了脸。

不知名的鸟儿在啼叫,还有几个额发都没长齐的杜萨克小崽子憋着笑。

图林僵立在原地,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只能盯着银盒,祈祷步兵团那边的动作再快一点。

铲子港镇内

占领铲子港的过程无比顺利。

铁峰郡步兵团的第一营和第二营八个连队分乘十二艘驳船顺流而下,没有遭遇任何抵抗便攻占了码头。

他们所乘坐的驳船是在牛蹄谷利用战场遗留的建材秘密改造的。建造驳船的命令直接来自温特斯蒙塔涅保民官,时间则是血泥之战结束以后。

铲子港防御重点在内陆方向,负责部署守军的指挥官竭力想要把陆上通道打造成铜墙铁壁,却没预料到盘踞热沃丹的叛军不仅敢于主动出击,甚至专门为铲子港准备了一套水陆协同的战术。

猝不及防之下,镇公所、教堂、兵营、武库等重要地点都被铁峰郡新军轻而易举地占领。不少驻防民兵还在呼呼大睡,稀里糊涂就做了“叛军”的俘虏。

彼得布尼尔扛着长戟、扶着头盔,从铲子港兵营一溜烟跑回码头一套不合身的盔甲“哗啦哗啦”直响。

他跑到正在码头栈桥上指挥卸船的几名军官模样的人面前慌张地问:“营长!敌人投降了!怎么办?”

问完他才想起还没敬礼赶紧抬手敬了个礼。

“投降了?”军官之中戴着铁面具的人怀疑地问:“没抵抗?”

“没见血。”彼得布尼尔迷迷糊糊地说:“我们刚一冲进兵营大门,他们就投降了,还有人主动要帮我们绑绳子呢。”

“软骨头。”面具人嗤笑一声,不再言语。

“铲子港最近招募了不少被我们赶跑的强盗土匪。”二营的代营长巴特夏陵轻笑着说道:“那些家伙都是见风使舵惯了的,怕死得很。”

另一名不苟言笑的军官一营的代营长塔马斯点了点头,简单地鼓励了部下一句:“你做得很好,彼得军士。”

听到塔马斯的表扬,彼得布尼尔就像是被夸奖的小狗,高兴地立正站好,又敬了个礼。

是的,凭借血泥之战期间斩获的功劳,彼得布尼尔已经被提拔为新军的第一批正式军士,并被委任指挥两帐士兵。

即使是最眼红的人,也无法否认彼得的斩获是实打实的,最多偷偷骂几句“走了狗屎运的家伙”。

再也没有人轻蔑地唤彼得“矮子”。新兵见到他都第一时间抬手敬礼,尊敬地称呼他为“布尼尔军士”老兵则会搂住他的肩膀,亲亲热热地叫他“彼得老兄”其实彼得布尼尔只有二十岁出头。

虽然彼得布尼尔对于世界的变化有些措手不及,但他还是有点喜欢受人尊敬的感觉。

“愣着干什么?”看到面前的矮小军士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傻笑,莫罗心里就有一股莫名的火气:“你没事情做?”

“哦哦哦哦。”彼得回过神来急忙扶正头盔小声请示:“营长,投降的敌人怎么办?要押过来吗?”

“不用。缴了他们的械,先把他们关在兵营。我们现在没有时间处理他们”塔马斯的目光沿着道路从码头一直延伸到镇外:“真正的对手还没来呢。”

听到这话,莫罗又是一声不屑的轻哼。他看向正在卸船的士兵,高声下令:“别的东西都先放下把大炮推下来!”

铲子港的守备力量分为两部分:较小的一部常驻镇中心,较大的一部驻扎在镇子外的波塔尔庄园。

身为一名历战老兵,波塔尔镇长并非不懂得“分散的兵力会被各個击破”的道理。

所以他原本是想要把所有部队和物资都放在自家庄园的。

还是因为“阿尔法先生”的一力坚持,波塔尔镇长才不情愿地向镇中心分派出一百名民兵,并发动镇民修筑了一道环绕镇中心的木墙作为防御工事。

事态的发展证明了波塔尔镇长的“先见之明”,然而他却没有自鸣得意的心情。

逃回庄园的溃兵们带着十分糟糕的消息:一支“大军”乘船突袭了铲子港,驻守城镇的百余名民兵顷刻间被击溃,他们拼死作战才侥幸突围,第一时间赶来向镇长大人汇报

波塔尔用几枚银币打发走了“拼死突围、赶回报信”的逃兵他一眼就看出来那些家伙身上抹的都是牲血,只是不想拆穿。

赶走旁人之后,忧心忡忡的波塔尔看向身旁的俊美青年:“阿尔法先生,您说现在该怎么办?”

“没办法。镇区已经丢了,眼下只能守住庄园。”阿尔法斩钉截铁地回答:“贵庄园背靠河水、毗邻泥沼,本就易守难攻。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备战和整修,就算是叛军倾巢而出,也别想轻易拿下贵庄园。我们可以在这里防守。”

“能守多久。”波塔尔焦急地问。

“考虑到储备情况。”阿尔法本想说一个乐观的数字提振对方的意志,但是严谨的性格还是让他说出了最保守的数字:“至少半个月。”

阿尔法的答案显然无法让波塔尔满意,他失望地问:“半个月以后呢?”

“半个月的时间足够发生很多事情。”阿尔法解释道:“叛军可能无法承担围攻损耗而主动撤退得到消息的枫石城派出援军,同我们里应外合击溃叛军也有可能。”

“可是据我所知。”波塔尔的眉头皱得更紧:“枫石城现在恐怕没有余力管我们。”

阿尔法的语气很冷静:“所以我说可能。”

波塔尔沉默片刻,问:“要是援军不来、叛军也不撤退,怎么办?”

“波尔塔镇长。”阿尔法尽可能放缓语气,严肃地回答:“小到庄园,大到要塞,没有永不陷落的堡垒。但是,只要堡垒在被攻破以前让敌人蒙受更多损失,堡垒就达成了它的使命。”

波塔尔低头想了好一会,突然抬起头,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阿尔法先生,我有一个想法”

阿尔法抿起了嘴唇。

“你知道的,波尔塔庄园不可能一直守下去。”波塔尔双手比划着:“她不挨着湖,只要被叛军围住,就算我们有船也没用您明白我的意思吧?”

“是的。”阿尔法想:“所以我才建议你把所有的人员和物资都转移到镇上,在镇中心设防。背靠铲子湖,进可攻、退可守。可是你舍不得你的瓶瓶罐罐,最后只往镇上派了少得可怜的兵力。”

虽然心中不快,但阿尔法还保有最后的礼貌,没有把心声说出来。

波塔尔沉声说道:“叛军偷袭铲子港,虽然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也给我们一个机会”

“不行!”阿尔法断然拒绝:“以我们的实力和叛军野战,绝无胜利的可能。”

“阿尔法先生。”波塔尔看着面前的年轻人,突然笑了起来:“你一定觉得我是被吓傻了?对吧?”

阿尔法没有回应。

“你听好,年轻的先生。你有学问,你懂得如何打仗。论书本的知识,伱是这个”波塔尔说着竖起大拇指,紧接着他话锋一转:“但你不懂人心。”

这次轮到阿尔法皱眉。

“我们现在还有多少人能用?”波塔尔问。

“两个大队和一个不满编的大队,一千四百民兵。”阿尔法不需要思考就给出答案:“还有半个中队的骑手。”

“民兵?”波塔尔在冷笑:“当中有多少是真正的民兵?有多少是不得已投奔我们的强盗、惯匪、杀人犯?”

阿尔法的眉头皱得更紧。

“我知道你不想要他们,你怪我收留他们。”波塔尔凄凉地问:“可是不收编他们,我们又能去哪招兵?难道还能把铲子港的每一个农夫都抓起来不成?”

阿尔法沉默了。

“阿尔法先生,你很勇敢。”波塔尔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如果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勇敢,如果每个人都有牺牲小我、消耗敌人的觉悟,官厅一定能赢得最终的胜利。”

然后波塔尔指向窗外:“但是他们不是,他们是渣子、是罪犯,他们只会跪在胜利者脚边。当他们发现我们赢不了的时候,他们会毫不迟疑地调转刀子对准你我,用我们的脑袋去向血狼讨赏。”

阿尔法哑口无言,因为他知道这一次波塔尔是对的。

“那几个逃兵说叛军有好几千人扯谎!叛军一共只有千把人,如果真有好几千人,血狼早就打过来了。”波塔尔竭尽所能尝试说服阿尔法:“而且船不会凭空变出来,能运五百人过来就了不得!最多八百!别忘了,他们还要留人防守热沃丹!所以我们的人数是他们的两倍!他们是坐船来的,说明他们没有后援,也无路可退,要是能吃掉这股叛军,热沃丹也唾手可得”

“不行。”阿尔法还在坚持:“防守是更有力的作战形式,也更适合我们的民兵贸然出击无异于赌博!我们不能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骰子上!”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必须赌这一次!”波塔尔一声大吼,从墙上摘下马刀,下达了最后通牒:“如果你不愿意指挥他们,那就由我来!”

铲子港镇内

大街上一个路人也没有,街道两侧门窗紧闭。镇民已经知道铲子港换了主人,但他们还不知道新主人会如何对待他们。

正在亲手张贴告示的塔马斯得到侦骑带回的消息:大股敌军正从波塔尔庄园朝铲子港进发,人数目测在千人以上,同时还有马队伴随。

闻讯赶来的二营长巴特夏陵不禁笑逐颜开:“铲子港的这伙土匪还挺有胆量的也好,省得我们还要去打他们。怎样?有没有机会伏击他们?”

“唔。”塔马斯在手中的袖珍地图上简单比量,又估算了一下敌军目前所在位置:“从侦骑发现他们的地点看的话恐怕来不及了。”

说完,他试探地询问身旁的铁面具人:“上尉,您说呢?”

“你是主官,问我做什么?”莫罗的表情隐藏在冷冰冰的铁面具下,他拍了拍身侧的长炮炮管:“梅森上尉把这个托付给我,我只管这个。”

“塔马斯。”巴特夏陵催促道:“你就下命令吧,几个毛贼而已!”

“那”塔马斯下定决心:“那我们就在铲子港迎敌在镇外列阵!”

“等等!”巴特夏陵有些发懵,他急忙拉住塔马斯的胳膊:“有墙为什么不守?为什么要在镇外列阵?”

“正因为只是几个毛贼,如果我们据墙而守,他们恐怕会一触即溃。到时候再想把他们一网打尽可就难了。”塔马斯有些不自信地看向莫罗上尉:“上尉,您觉得呢?”

面具后面传出没有感情的声音:“有一定道理。”

巴特夏陵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点了头。

“那就在镇外列阵迎敌。”塔马斯想起什么,又忙问:“要不要通知切里尼中尉,请他提前出击?”

“你自己决定。”

铲子港郊外

就在图林已经站得双腿发麻的时候,安德烈亚切里尼的帽子下面传出一阵细密的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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