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十三章 另一只狼崽(1 / 1)尹紫电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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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湖郡

绿谷

蒙着一层薄纱的太阳在半空中懒洋洋地踱着步子,远处,一缕缕棉絮似的云朵下,青蒙山和银雀山透出苍翠的凉意。

从青银山口去往绿谷镇的行省大道,已经完全被铁峰郡军的行军纵队占用。

载着伤员和辎重的马车长龙在道路上慢吞吞地爬行,向前、向后都一眼望不到尽头。

肩扛武器的士兵在道路两侧的田野行进。虽然士兵们的步态略显疲倦,但是他们的神情大多轻松而愉快。

不时有笑声和起哄声在队列中爆发,就连军乐队也大胆地改为演奏更加欢快的小调。

那场噩梦般的会战,已经过去了六天。

参战者心中最初的恐惧和悲痛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活了下来”的庆幸和作为胜利者的喜悦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沿途聚落的村民也扔下打谷场里的农活,跑到路口看热闹。

如果是在会战以前,农民们只可能躲得远远的,绝不敢主动出来凑趣。

但是,绿谷的农民现在已经从先前开过的雷群郡军、边江郡军口中得知“战争结束了”的消息。

因为联军抓俘虏极其高效,所以战后没有出现大股溃兵啸聚作乱的情况。

没被乱兵祸害的农民们,胆子也跟着大了起来。许多农民蹲守在路口,卖力地推销着他们手里任何能够用于交换的东西。

众所周知,打了胜仗的军队,背包里面肯定塞满了各种战利品,而大头兵又是从来都存不下钱的。

于是铁峰郡军走到哪里,哪里就变得热闹起来。

士兵们一边和沿路叫卖的农民进行物物交换,一边在队列间传递着新鲜水果、私酿酒、腌肉。

对于这种无伤大雅的小动作,军官和宪兵们也选择网开一面。

铁峰郡军的行军纵队洋溢着快活的空气,到处都是欢声笑语。

不过,即使是在得胜之师里,也有怏怏不乐的人。

比如猴子。

一众高高兴兴的铁峰郡士兵中间,只有猴子面无表情,显得格格不入。

又一个和猴子来自同一个镇但不是来自同一个村的士兵找过来,想要和猴子套套近乎。

然而无论“同乡”说什么恭维话,猴子都只是闷头走路。来拉关系的士兵见状,只得干巴巴地留下几句祝贺,然后讪讪离去。

鲁西荣又一次旁观全过程,他担忧地看了猴子一眼,但是最后也没吭声。

仿佛是感受到了老军士的目光,猴子主动开了口。

猴子把支帐篷用的木杆换到另一边肩膀上,露出脑袋,朝着鲁西荣军士挤出不自然的笑容:“您怎么不教训我了呀?”

鲁西荣叹了口气:“你快要当军官了,以后就是你教训我,轮不到我再教训你。”

不知怎么地,消息还是走漏了出去。

于是乎,铁峰郡军上下都知道了蒙塔涅保民官要办军官学校,大家还知道了保民官的军官学院将要从大头兵里面选拔学员。

一时间,哪个幸运儿将会一步跨越阶层跻身军官老爷的行列,成为了全军上下的唯一话题。

士兵们一边掰着手指头清数自己立过的战功,一边既羡慕又嫉妒地恭喜那些肯定会被提拔的战友军人的世界很简单,战场上的表现摆在那里,谁行谁不行,大家心里都有数。

没过多久,又有小道消息流出:一营那个血泥之战之后才入伍的瘦不拉几的家伙也在学员名单里面,而且是由彼得布尼尔连长亲自推荐。

所以“猴子”这个绰号一夜间传遍全军,所以才会有这么多前来向猴子祝贺的“同乡”。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猴子模仿着老军士的口吻,故作嬉皮笑脸地说:“混小子,你神气什么?还没当上军官老爷,尾巴就翘了起来!”

鲁西荣平静地听着,沟壑纵横的脸庞上没有任何反应。

“可是呢?我他妈压根就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不认识我,以前也从没想过要认识我。现在他们却突然跑过来,装得好像和我熟得很,说这个、说那个,其实全都在心里骂我,骂我走了狗屎运。”

猴子啐了一口,沉默片刻,继续强颜欢笑道:“我知道,嗨,人不都是这样吗?见到谁有钱有势就想方设法巴结,路过穷哥们恨不得一脚踢远远的。我也知道,您是不想看到他们记恨我”

“可我就是不想听到这群我根本就不认识的人,跟我说什么祝贺的破话。”

猴子越说声音越他又把帐篷杆换回原来那一侧的肩膀,用杆子挡住老军士的视线,抬手擦了一下眼睛,假装满不在乎地笑道:“因为这帮王八蛋就知道说好听的,一个帮我拿帐篷杆子的人都没有。”

鲁西荣默不作声地听完猴子的话,又往前走了一段路,才语重心长地对猴子说:“我们能活下来,只是因为我们运气很好。”

猴子机械地回应了一声。

“我们能活下来,只是因为我们运气很好。帕科没活下来,只是因为他运气不好。”鲁西荣抬手伸向猴子的肩膀,但最后还是半路放了下去:“不必为自己的好运气感到羞愧和自责。”

这次轮到猴子陷入沉默,他垂着头,肩膀止不住地颤抖,当他再次开口时,眼眶里已经满是泪水。

前边和后边的士兵早就发觉鲁西荣军士和猴子似乎起了争执,恨不得躲得越远越好。距离不知不觉间被拉开,猴子和鲁西荣周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猴子直视鲁西荣的双眼,悲愤地质问:“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能这么高兴!为什么人人都在盘算军功、盘算能分多少亩地、盘算谁将来能当老爷。我们明明死了那么多兄弟啊!死了那么多!可是谁也不提他们,谁也不想他们,就像是已经把他们都给忘了!”

鲁西荣一言不发地听着猴子的话,直到后者把会战结束以来一切的愤怒、悲痛都发泄出来。

然后,老军士波澜不惊地问:“血泥之战结束以后,为什么没见你这样?”

“因为”猴子下意识想回答,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因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鲁西荣替猴子回答:“因为血泥之战时你的朋友没死。”

猴子哑口无言。

“你听好。”鲁西荣磐石似的脸庞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合上眼睛又睁开:“没有人会忘记死去的兄弟和战友,没有人每天晚上,我都会想起他们。但是这场会战只会作为一次伟大的胜利被纪念,永远不会被当成一场死了数千人的屠杀。不会有人记得他们,也不会有人记得我们。只有我们会记得他们,只是我们不会去提起。你必须学会这一点,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猴子痛苦地摇头:“我办不到。”

鲁西荣冷漠回答:“那你或许就不适合成为一名军人。”

就在这时,清脆的蹄声在两人耳畔响起。

一队军容严整的骑兵迎面而来,为首的军官华服骏马、气宇轩昂,极为引人瞩目。

众人急忙让路,鲁西荣也拉着猴子退到田野里。

骑兵们威风凛凛地从鲁西荣、猴子等人面前驰过,为首的军官甚至没有看身旁的步兵们一眼。

骑兵们通过以后,步兵们又重新回到农田和大道之间的空地上。

有人羡慕地望着骑兵们的背影:“真气派!真威风!打头的那是谁呀?”

“除了切里尼保民官,还能有谁?”另一人理所当然地回答。

骑兵的经过只带来短暂的混乱,鲁西荣、猴子所在的连队很快恢复编组,再次向绿谷进发。

猴子虽然一言不发地跟着走,但却时不时扭头看向切里尼保民官消失的方位。

终于,猴子按捺不住,他停下脚步,豁出去似的问老军士:“那军官老爷们呢?他们会记得吗?他们会难过吗?塔马斯营长说,如果不知道为什么而战,就告诉自己为蒙塔涅保民官而战。可是血狼真的在乎我们、记得我们吗?”

“那就要由你自己去问他了。”鲁西荣回答:“继续走吧。”

另一边,安德烈逆着大部队行进,一直骑行到纵队中段的一辆四轮马车旁边,方才下马。

他随手把缰绳递给守在马车外的夏尔,眼睛不自觉地把系在夏尔马鞍上的长风从额头到尾巴扫了一边。

然后又把长风从尾巴到额头反过来扫了一遍。

完成这套既定流程之后,安德烈忍不住叹了口气,一把拽开车门,跨进车厢。

马车内,理查德梅森正伏在一张小桌板上面写写算算。

温特斯斜靠着坐在梅森对面,正拿着一张写满字的信笺在读。

“绿谷附近很安全,没发现敌情。”安德烈熟门熟路地从座位下方掏出一瓶开胃酒,用牙咬着扯开瓶塞,痛快地喝了一口,大笑着说:“皮埃尔那小子干得不错,连俘虏都带走了,一个人也没给斯库尔上校留。”

“皮埃尔在信里说,费尔特少校在正面交战失利以后,主动弃守绿谷,连夜撤退。”温特斯蜷缩起双腿,身体整个横了过来,但是眼睛仍旧没有离开信笺:“他已经击溃了费尔特少校留下断后的部队,接下来准备继续追击费尔特少校的主力部队。”

“信什么时候写的?”安德烈问。

“四天前。”温特斯瞄了一眼日期,把信递给安德烈:“要看吗?”

“四天前?那还看什么。”安德烈伸开双腿,咧嘴一笑:“说不定现在费尔特少校都已经没了。”

梅森把桌板往前挪了挪车厢里本来很宽敞,但是安德烈一坐进来就有点挤了。

安德烈仍旧不知趣地主动往学长的小桌板边上凑,兴致勃勃地问:“搞完了吗?这一仗赚了多少?”

“还没。”梅森无奈地摇了摇头。

安德烈回来以前,梅森和温特斯正在起草关于会战的正式报告。

报捷信已经第一时间派人送回热沃丹,但是正式的、统计性的会战报告,却要等到尘埃落定之后才能动笔。

至于刊登在通讯上,告知全郡的通报,更要细细斟酌每一个词、每一句话。

爆发于河谷村的主力会战,从中午议会军进入战场开始,到傍晚最后的成建制议会军部队被击溃结束,总计不到九个小时。

会战结束当日,温特斯、盖萨和斯库尔讨论并分配了下一阶段的任务:

盖萨上校带领战力比较完整的白山郡部队继续北上,收复蛇泽、巴泽瑙尔

斯库尔上校带领雷群郡、边江郡残军南下,目标绿谷、枫石城

而战力保存得最为完整的铁峰郡新军,被分配的任务是留下打扫战场。

这个计划不合理的程度,比起温特斯、盖萨、斯库尔三人在商定计划时气氛的微妙程度也不遑多让。

那天晚上,就在博德上校逝世的大帐内,就在博德上校覆盖着军旗的遗体面前,温特斯、盖萨和斯库尔相视无言。

还有什么好说的?

联军赢了,但却是一场惨胜。

并且由于白山、雷群、边江三郡部队蒙受了巨大损失,联军内部本就很脆弱的平衡被彻底打破。

博德上校的离世,又等同于剪断了维系四郡联军的最关键的纽带。

毫不客气地说,从最后一支成建制议会军被击溃那一刻开始,盖萨和斯库尔最大的威胁就变成了近在咫尺的铁峰郡新军。

因为铁峰郡新军一旦集结完毕,就将具备歼灭三郡联军的能力无论温特斯蒙塔涅是否有这个意愿。

而温特斯也不得不考虑,盖萨和斯库尔在重压之下,会不会铤而走险?

由此,一个猜疑链形成了。

如果继续向下推导,那么双方都会得出同样的结论唯有先下手为强,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所以?”温特斯先开了口,他望着博德上校的遗体,轻声问:“我们要束甲相攻吗?”

盖萨和斯库尔对视了一眼。

“不。”盖萨疲倦地长长呼出一口气:“新垦地今天已经流了太多的血。”

“那明天呢?”温特斯抬起头,目光锐利如箭,咄咄逼人地问:“后天呢?后天以后呢?”

盖萨抿住嘴唇,不说话了。

斯库尔上校清了清嗓子,模棱两可地回答:“那要看你的决定,而不是我们的。”

温特斯又望了一眼博德上校的遗体,他想起了莫里茨少校的话,“对于死者而言,死亡是彻底地湮灭。但死者的思想、行为、音容笑貌并不会随之消失。它们被存储在生者的记忆里。但那并不意味着死者还活着,死者更不会活在记忆里。因为记忆不过是一幅画、一页笔记、一段声音,而他再也不会回应你了。”

“铁峰郡军不会主动攻击你们。”温特斯看向两位上校,平静地说:“我和我的部下会留在河谷村,直至完成收尾工作。”

斯库尔上校和盖萨上校再次交换目光,前者的眼中透出不解和狐疑。

“你要留下打扫战场?”斯库尔问。

打扫战场看似是个轻松美差,实则是将攫取战利品的机会拱手让给他人。

“对。”温特斯直截了当地戳穿遮羞布:“巴泽瑙尔是新垦地最繁华的港口,而枫石城有亚当斯将军囤积的巨量物资,你们想给我哪个?”

斯库尔和盖萨都不说话了。

“哪个都不想给我,对不对?”温特斯叹了口气:“所以我哪个都不要。”

这下不仅斯库尔的表情有异,就连盖萨的脸色也有点不自然。

斯库尔上校凛声问:“我们怎么能知道,你不是想要各个击破?”

“我会把我的部队以连为单位分遣出去,搜捕溃兵。”温特斯抱起胳膊,补充道:“如果这还不够,我还有一样东西可以抵押给你们。”

“什么?”

“我的信誉。”

盖萨哑然失笑,而斯库尔轻轻哼了一声。

“那我们又要拿什么抵押给你?”斯库尔反问:“才能让你相信我们不会反戈一击?”

“你们已经给了。”

“什么?”

“你们的命。”温特斯坦然一笑:“你们所有人的命。”

会战结束第二日,在休整了一天过后,盖萨上校引兵前往蛇泽,而斯库尔上校向绿谷进发。

温特斯也恪守约定,拿出全部力量投入到救治伤员、打扫战场、搜捕俘虏、统计伤亡、收容溃兵等收尾工作中。

直至会战结束第四天,掩埋了最后一具尸体的铁峰郡军才护送着博德上校的遗体,动身前往绿谷。

然后在今日会战结束第六天即将抵达绿谷的温特斯,突然发现局势的发展和他所预想的走向,似乎出现一些微妙的偏差。、

马车里

“皮埃尔唉,他是个好小伙子,就是太心急了。”梅森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击退绿谷守军是功劳,但不该一个俘虏也不给斯库尔上校,没有必要。我们现在的问题不是俘虏太少,而是俘虏太多。”

温特斯当然明白梅森学长的意思斯库尔上校亟需人员补充,皮埃尔的举动则毫无疑问是在表示敌意。

“哼,打赢了绿谷守军,那是皮埃尔的本事。”安德烈对于梅森学长的观点不屑一顾,他冷笑着说:“要我说,雷群郡的家伙吃不到肉,怪不了别人。要怪,就怪自己没本事!”

温特斯叹了口气,背过身去,不想再看学长和安德烈。

没想到转身的动作牵动了肋骨,他的肋下又开始作痛,疼得他低低呻吟了一声。

根本不需要梅森学长含蓄地提醒,因为没有人比温特斯更了解这支他亲手缔造的军队。

但是有些事情,让温特斯也觉得棘手譬如铁峰郡军内部对于原新垦地军团部队的态度。

铁峰郡军从创立到壮大,就是一路在打新垦地军团。

如果说温特斯和新垦地军团的军官们之间,至少还保有一些同窗之情

那么铁峰郡军在战火中历练出的基层军官们,对于新垦地军团,只有存粹的敌意。

“这群小崽子。”温特斯背对着学长和安德烈,幽幽道:“下手比我还要不留情准确来说,从一开始就没有任何情面可言。”

梅森学长又叹了口气。

“嗨!”安德烈一拍大腿,不耐烦地说:“要我说,闹出了摩擦,责任全在你。”

“哦?”温特斯撑起躯体,慢慢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安德烈。

安德烈上半身往后一倒,两条长腿压在温特斯的腿上,大大咧咧地说:“什么留不留情?留不留情压根不在他们,全在于你!你手下这帮小崽子,就算你让他们跳崖,他们也会眼睛都不眨地跳可能会眨眼睛,但还是会跳下去的!所以说,他们有什么态度?他们没有态度!你的态度就是他们的态度!”

温特斯有没有被安德烈的理论说服,不得而知,但是一旁的梅森显然听得茅塞顿开。

“对呀,温特斯。”梅森长出一口气,神色变得轻松不少,他看着温特斯,问:“对于白山郡、雷群郡和边江郡,你究竟是什么态度?”

温特斯闭上了眼睛。

绿谷镇

回到绿谷镇,温特斯眼前的景象与他出发时大不相同。

原本红瓦青墙的富裕小镇,肉眼可见地破败了。

费尔特部进驻时,对它毫不爱惜上好的胡桃木书桌劈成木柴,昂贵的陶瓷餐具摔碎听响。

费尔特部撤退时,乱兵又将它最后的财富洗劫一空。

站在大门望向镇内,石板铺成的道路上到处都是垃圾、灰堆和瓦砾,墙角和房檐下遍布着便溺之物留下的污痕。

跟着铁峰郡军一并返回绿谷的,还有绿谷镇的镇长。

上一次铁峰郡军撤离绿谷时,绿谷镇的镇长带着全家老少和所有财产,跟着铁峰郡军逃往长湖镇。

那个时候,他被视为丧家之犬。

而如今铁峰郡军重返绿谷,逃亡的前镇长也昂首挺胸回到小镇。

现在,他成了全镇最睿智的人。

只不过,看到饱受蹂躏的绿谷,镇长脸上的得意之色也烟消云散了。

铁峰郡军这次也没有进入小镇借宿,仍旧在镇外的空地扎营。但铁峰郡军的士兵进入了小镇,帮助返回家园的小镇居民清理废墟、清扫街道。

随着街面逐渐恢复原貌,镇广场上竖起了几根绞刑架。

审判随即开始,费尔特部的俘虏被带到广场上,交由镇民指认。

最终,四个趁乱行凶杀人的费尔特部士兵被绞死,二十七个遭到指认的费尔特部士兵被公开施以鞭刑,还有一具遭到指认的尸体被死后斩首。

绿谷镇的镇民们旁观了整场行刑,人群最初沉默,逐渐激愤,至最后的绞刑结束时,许多人流出了眼泪不是因为什么大仇得报,只是因为想起了家园曾经的模样。

绿谷镇的镇长作为代表,全程参与了审判和行刑。

行刑结束以后,镇长第一时间找到了蒙塔涅保民官。

镇长原本想狠狠拍一顿马屁,但当他看到“血狼”的表情时,他很聪明地闭上了嘴。

“你想说什么?”望着悬挂在绞刑架上的尸体,血狼平淡地问。

“绿谷镇的所有人,从此以后都会对您死心塌地。”只是被看了一眼,绿谷镇镇长的心脏就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低下头:“您为我们带来了正义。”

“这种小把戏,带不来任何忠诚。我给你们的也不是正义,我给你们的只有复仇而已苦涩的复仇。”

听到这句话,绿谷镇镇长忍不住偷偷瞟向面前的年轻人的面庞。

在“血狼”的脸上,他看到了讽刺的苦笑。然后,血狼转过身来,与他四目对视。

镇长立刻低下了头。

“被焚毁的冬小麦,我没法全都用粮食赔偿你们。所以我给你们一半粮食,一半黄金。”血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又取出一根石墨条:“你们还需要什么,可以一并告诉我。”

镇长习惯性地想要先拍一通马屁,但当他抬起头,却迎上了一双诚恳的眼睛。

镇长沉默地颔首致意,说出了绿谷镇的需求。

从绿谷镇走出来以后,温特斯召集起了麾下所有的委任军官。

踩在火焚过的田野上,迎着部下们的目光,温特斯没有做出解释,清楚而直接地下达了命令:

“从今日起,我们将尽可能通过不流血的方式,兼并或同化原新垦地军团各部

在尚未确认外部环境以前,我们将不会主动对原新垦地军团各部使用武力

但是我们不会停下脚步,目标从未有过任何改变铁峰郡!新垦地!帕拉图!联盟!”

军官们静静地听着。

“下一个目标,沃涅郡。”温特斯终于展露笑意:“最后通牒已经送出,我们将在绿谷,等待沃涅郡的最终答复。”

“遵命!”军官们抬手敬礼。

当天夜里,战备命令再次下达。

铁峰郡新军磨砺武器、配发弹药,开始准备下一场战斗。

但是很可惜,温特斯还没来得及等到沃涅郡的最终答复,反倒先一步收到了斯库尔上校用怒火写成的问责信。

三天后,枫石城外。

“博德上校不在了,没有人能再替我们充当缓冲和桥梁。现在又闹出这种事情斯库尔上校已经撤退到五公里外扎营。”梅森灰暗地说:“这群兔崽子,真是太能闯祸了。”

温特斯沉默不语。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安德烈哈哈大笑:“现在,要享受胜利!”

前方,枫石城的正大门敞开着。

远处,仍旧插着红蔷薇旗帜的枫叶堡,有气无力地喷出一股白烟。

前来献上城门钥匙的市民代表,每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正等待被夸奖的小小普利斯金,得意地站在了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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