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身前,向未来滚滚而去的,是赫德人不知会抵达何处的灵魂。
人总会本能地认为自己身处时间的终点,认为自己所见的世间万物,也会在未来一直存在。
就像古帝国人在恢弘华丽的浴宫中啜饮葡萄酒时,认为帝国就像身下建在整块花岗岩上的浴池一样,将永世延续。
但今天我们知道,古帝国人的葡萄酒里有铅毒,浴池的遗迹还在,帝国却烟消云散。而终有一天,就连浴池下方的花岗岩也将风化瓦解,化作尘土。
在一次次摔打中,温特斯已经渐渐学会用动态的眼光看待世界。
今日的仇敌,有可能成为明日的战友;
今日的伙伴,有可能成为明日的对手;
今日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千年都市,也有可能在某日化为一片火海;
今天赫德人是“野蛮人”、是“异教徒”、是不被某些人当作“人”的人,或许有一天,他们会成为联盟的一部分,但他们也有可能永远不会接纳联盟、也不会被联盟接纳。
就像他们有可能继续保有现在的信仰,也有可能像北境诸国那样全族皈依。
只不过当那一切发生时,今人可能早已不在。
但反过来说,今天的人看不到,不代表未来就一定不会发生。
温特斯甩了甩脑袋,从时间的长河中上浮。
死后的事情,他先不去想,赫德人未来会走向何方,他暂时不去思量。
他将注意力重新集中在当下,集中在此时此刻,集中在思考“阿里乌斯派教团的存在,可能会对外新垦地产生什么影响”的问题上。
他发现自己需要更多的信息。
因为他现在就像一个对于敌情一无所知的指挥者。
阿里乌斯派在赫德诸部、在外新垦地究竟有多大的影响力?
革新修会究竟有没有干涉过阿里乌斯派的教团?
如果有,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如果没有,卡曼将情况上报给枢机团后,公教会又会作何反应?
军人的本能提醒他,他必须搜集更多的情报,越多越好。
可能会有一场战斗,也可能不需要战斗,但是唯有侦察到更多的敌情,他才有可能在战斗到来时取得胜利。
而且他还需要更多的帮助。
此刻,温特斯无比想念瑞德修士,老头子若是还在,一定会笑着骂他几句,然后为他分析形势、出谋划策。
然而瑞德修士已经不在了,想到此处,温特斯有些伤感。
反观卡曼……
卡曼!
一想到卡曼,温特斯就火冒三丈。
“卡曼这个家伙!”温特斯愤愤地想:“永远都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肯说!”
温特斯从行军床上一跃而起,准备去找卡曼。
然而他稍加思索,又躺了回去。
“天还没黑,不太方便见人。”温特斯轻轻揉着肿起来的眼眶,心想:“还是等卡曼回来再说。”
就在温特斯做着“感受对称之美”的心理准备时,皮埃尔的声音从帐门外传来。
“阁下。”皮埃尔的声音礼貌而冷淡:“亚哈奇阁下想要见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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