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着马车回到摄政王府。
门口,正停着一辆豪华的大马车,旁边守着两个护卫,像是在等人。
穆清媱和漫寒下来后顺嘴问了一句,“晏梓临要出门?”
守在马车旁的是经常跟在晏梓临身边的一护卫,在南诏县就认识穆清媱。
当下也没多想,“王爷和少将军让盯着的人在东街的一个饭馆死了,王爷正要去看看情况。”
“死了?验尸?”穆清媱闻言眼睛一亮。
她可很久没做这老本行了,要不要跟着去看看?
正犹豫间,晏梓临与季光赫大步出了正门。
看到穆清媱,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回来了?”
穆清媱点头,“嗯,听说你们要去验尸,能不能带我去看看?”
“嗯?你不害怕?”季光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
晏梓临也忍不住将眼神放在穆清媱脸上,细细打量。
一般女子遇到这种事情恨不得躲的越远越好,她竟然想跟着去看看?
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穆清媱嘿嘿两声,不知该作何解释。
揉了揉自己鼻子,开口,声音如常,“我就是好奇衙门是怎么办案的,从来没有见过。”
晏梓临眼敛微动,总觉得这个理由有那么些牵强,却也找不出什么毛病。
大概这丫头胆子天生就比较大,即便发现死人也止不住心中那份好奇。
反正也不影响什么,他们现在赶时间,带上她也无妨。
“上车吧,到地方之后站在后面就行。”
“好好。”穆清媱还以为会被拒绝。
刚刚她也是心里痒痒,没经过大脑就提出了这个要求。
现在看来,晏梓临这家伙还挺好说话。
三人一起上车,朝着东街而去。
马车走的很快很平稳。一路上,三人都没有再开口。
晏梓临两人在想贾天成出了事,会不会和司府的人有关。
而穆清媱则是单纯的跟着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蹊跷的地方。
前世身为法医,对于案件还是比较敏感的。
她来到这个世界简直就是化身厨娘,根本没机会接触到衙门的事。
思绪飘飞间,马车停了下来。
晏梓临与季光赫先下了马车,穆清媱跟在后面下来的时候,那两人已经走出好几步。
漫寒从后面过来跟在穆清媱身边,拉着她进了酒楼,直接站到一个不显眼的位置。
这里已经被官府的人控制,里面除了仰躺在地上的死者,还有几个被控制着的人。
“查出死因了吗?”晏梓临的到来,令原本吵闹的酒楼瞬间安静了下来。
眼神淡漠的扫了的一圈,看着被几个官兵挡住的男男女女,可以从他们脸上的泪痕和痛苦判断出他们的身份,应该就是死者贾天成的家人。
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几个男子,年轻的妇人,小姐,还有小孩子。加在一起足足二十多个人。
每个人脸上都是茫然和惊慌。
大概是家里的主心骨突然没了,他们也没有了依靠,担心将来的日子。
其中一个十几岁的女子,姿色中上等,穿着有些简陋。
事实上,这一家子现在穿的都很简陋,一点也不像知府的家属。
那女子从晏梓临进来以后就停止了哭泣,眼睛黏在他身上,几乎移不开。
眼底是满满的惊艳和渴望,原本的伤心难过也在瞬间一扫而光。
穆清媱看着表示无语,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注意到这个,反正就是觉得这女人好没良心。
自己父亲刚咽气,她还能对着一个男人露出这种眼神。
不屑的扫了她一眼,穆清媱将视线移到死者那边。
现场保护的还算完整,在他们到来之前没什么人动过。
那边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在向晏梓临汇报情况,“王爷,仵作刚刚验尸,贾天成好像是吃了致命的毒物导致丧命。”
“毒物?好像?”季光赫一边的眉毛高高挑起,扫了一眼那边被挡住的家属,表示怀疑。
若是中毒的话,为什么和他一起吃饭的那些人没事?难道那毒只下在了贾天成的碗里?
“回少将军,仵作已经将碗筷收走验证,要等一会儿才能确定贾天成中的毒。”
“确定是中毒吗?”晏梓临只想知道结果,然后顺着这个线索去查毒药的来源。
“回王爷,仵作说是,还在查验,请王爷稍候。”那官员擦了擦额头冒出的汗,弯着的身子更深了几分。
怎么被王爷几句话问的自己心虚呢?
“这个人不是中毒而死。”穆清媱说着话走出来,站在离死者不远的位置,眼神一直没离开死者喉咙部位。
那穿着官服的男子听到有人说话,转身见是一个丫头,想也不想的开口呵斥,“哪里来的丫头在这胡说八道!贾天成明明就是中毒而死,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丫头乱说什么?小心本官治你个扰乱......”
“徐迎。”晏梓临淡淡打断他的话。
“下,下官在。”徐迎听到晏梓临的声音立刻回身躬腰,呵斥穆清媱的气势瞬间收敛。
晏梓临根本不看他,抬脚走到穆清媱身边,侧首,“你说他不是中毒?”
季光赫也走近几步,看了看穆清媱,又看看地上躺着的人,没有说话。
穆清媱点头,“对,他确实不是中毒。至于死因,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了。”
“是吗?”晏梓临的眼神一直放在穆清媱的侧脸上,看她神情严肃,说话的语气也非常肯定,眼底疑惑划过。
穆清媱没注意到晏梓临的眼神,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地上的尸体上。
这是上辈子的一个习惯。
身为法医,出现场的时候,法医的任务主要就是关注死者。
徐迎站在后面,看着两位对穆清媱的态度,尤其晏梓临,直接站在她身边的动作。
瞬间起了一身的冷汗。
难道摄政王和这丫头认识不成?若不然这丫头怎么进来的?摄政王又为何要听一个丫头说话?
徐迎心里七上八下的后悔自己刚刚的举动。
那边一直将注意力放在晏梓临身上的女子看到穆清媱出现,又见晏梓临主动走进她。
眼底的神情都要扭曲了。
上下打量着穆清媱,不屑的瞥嘴。
不知从哪跑来的一个乡下丫头,竟然跟王爷走那么近!
穆清媱不在意周围人的眼光,说着自己的分析,“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死者应该是噎死的。”
“嗯?”
“先看他的脸色,一般中毒的人脸色青紫中会带着苍白。之所以会苍白是因为中毒的人第一反应就是恶心,呕吐,腹泻等等。”
“而死者衣物上和周围并没有任何呕吐的东西,他也没有任何要去茅房的意思。”
“再看死者胸前的衣服,湿了一大片对不对?”
“那是因为死者吃东西被噎住,想要喝水,却发现那东西咽不下去,喝进去的水也都流了出来,所以弄湿了衣服。”
“再看死者衣服的衣领处,那是他无法呼吸时使劲拉扯衣服想要放松的本能。”
“还有他的脸色,完全就是紫色的,眼球也有些突起,那是因为身体缺氧,心肺无法正常工作导致的憋气。”
“最后,可以看他的喉咙,那里有一个东西卡在他的气管里,让他无法呼吸。”
晏梓临随着穆清媱的话看向地上躺着的贾天成,确实如穆清媱所说一般。
在穆清媱最后一句话落之后,晏梓临抬手。他身后的邢寒上前蹲下摸了摸贾天成喉咙鼓起部位。
“主子,里面确实卡着一个东西。”邢寒禀报完,看向穆清媱的眼神变了变。
“怎么会呢?我家老爷根本没吃那么大块的东西啊。就算吃了,也不可能直接咽下去啊。”
一直被官兵拦着的那个妇人听着穆清媱的分析,心里越来越觉得准确。
确实像穆清媱说的,老爷好好的吃着饭,先是拿杯子喝水,之后自己抓着喉咙,发不出声音,却抓着水壶往嘴里倒水,结果流出很多。
自己给他拍背也没用,没过多久,老爷脸色越来越紫,然后就直直的倒在地上了。
她还以为是这家酒楼的饭菜不干净,老爷是中毒了,所以才直接报官。
没想到,是被噎死的吗?
可是,老爷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会吃那么大块的东西?
“如果我没猜错,他喉咙里卡着的并不是饭菜,而是一种药物。”
穆清媱并没有在意妇人质问般的语气,而是向她解释了那么一句。
“这......老爷没病啊,为什么要吃药丸?”妇人很是不解。
穆清媱抿唇,这个问题就不是她能回答的了。
这个时候,原来的仵作和一个大夫一起拿着碗筷回来,脸色有那么些不好看。
看到晏梓临在,那仵作先是给他与季光赫行了礼,然后才道,“大人,大夫说这碗筷上没有毒药。”
那大夫也跟着躬身行礼,“确实没有,草民已经反复确认过。”
因为是官府的事情,他还格外上心的查验好几遍。
徐迎嘴巴动了动,什么话都说不出,只对两人摆摆手,“知道了。”
晏梓临闻言,再次看向穆清媱,“你能确认药丸的成份吗?”
确认了药的成份,根据其特殊药性查出售卖的药房,从而查出背后之人。
他不相信贾天成会无缘无故的自己吃下不明的药丸,一定是有人给他说了什么。
而那个人,很有可能与司正青脱不了关系。
现在就是要找到其中关联与证据。
穆清媱点头,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我要先把他喉咙里的药丸取出来才能确认。”
“邢寒,抬走。”晏梓临直接下令,这是一种默认。
“不行!你们不能抬走我爹!”贾如仪不等她母亲开口就直接上前阻止。
她眼睛一直看着晏梓临,脸上带着倔强,一副誓死守护父亲遗骨的表情。
“王爷,家父现在已死,王爷不能让家父死后遗骨还被人破坏。”说到这里,贾如仪带着仇恨的眼神瞪了穆清媱一眼,好像她就是杀害自己父亲的凶手一般。
穆清媱无辜的暗骂一句:关老娘什么事!
他们查不查都和自己关系不大,她过来纯粹就是前世职业的影响。
贾如仪走出来就是为了引起晏梓临的注意,瞪了穆清媱之后,立刻将视线放在晏梓临身上。
“王爷,您现在应该查那个害死家父的人,而不是让人剖开家父的尸身,那样的话,家父......”
面对晏梓临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贾如仪楚楚可怜又备显伤心的说了一堆。
穆清媱无语的挑眉,她这是在教晏梓临如何办案吗?
季光赫看着这个做作的女人,冷哼。
晏梓临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只交代了一句话就直接出门,“把人抬去衙门。”
季光赫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跟着出门。
一个罪臣之女,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她还想贴上梓临?
现在不管他们也是想看看司家会不会有其他动作,要不然这些人早就被关进大牢了。
穆清媱也没多停留。
徐迎应声,吩咐衙差行动,根本没人管站在一边的贾如仪。
贾如仪看到晏梓临一句话都不说,更是看也不看自己一眼的离开,气的跺脚。
看到衙差已经抬着自己父亲的尸体往外走,她也抬脚跟着出门。
只是,她的关注点却在走远的晏梓临身上。
一出门,刚好看到晏梓临转身拉着穆清媱上马车,顿时眼睛更红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伤心。
在她看来,穆清媱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丫头,身上穿的棉衣连他们家下人都不会穿。
还有她的年龄,也就十三岁,都没长开,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她到底什么身份?为何从未听说摄政王府中有一个这样的丫头?
他们这次来京,说是找内阁大臣司家帮忙。
其实父亲也有别的打算,就是将她送进宫或者摄政王府。
她嘴上不说,其实心里是排斥入宫的,谁让皇上是个四十多岁的老头,而摄政王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尤其今日见到摄政王,不仅长得好看,气场强大,更是有一种说不上的魅力。
相信任何一个女子见了都会倾心。
如今父亲没了,留下他们一大家子男女老少的,若是没个依靠,哥哥们也无法在官场立足。
为了家人,也为了自己,她一定要嫁进摄政王府。
晏梓临三人才不会在意一个罪臣之女的想法,坐着马车朝衙门的方向而去。
马车中,晏梓临与季光赫的眼神同时落在穆清媱脸上。
那神色,带着探究,带着好奇。
穆清媱知道他们什么意思,不就是好奇自己怎么知道这么多的吗。
只是,这和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么多没见过的吃食一样,都是无法解释的,也不能说的。
晏梓临看着穆清媱,想开口,抿了抿唇,又把问题咽了下去。
连厨艺的事情这丫头都不愿提半个字,更别说关于这方面。
也许,这丫头背后真的有一个高人在教她。
要不,这些事情真的无法说通。
季光赫也是压着心底的好奇,好几次都想问个究竟,又觉得穆清媱不会说。
最后,看穆清媱一直半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抬头,明显是拒绝两人问任何问题的态度。
他只好把这份好奇掩下,等有机会再说吧。
穆清媱感受着两道视线,心里还是挺有压力的,又不知这事该如何解释,只得用逃避让两人放弃打听。
好在两人都没有问出口,感觉到马车停下,穆清媱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三人下车,晏梓临看了穆清媱一眼,当先进了衙门。
“小丫头,你真的要自己动手?”不是不相信穆清媱,而是觉得她胆子是不是太大了。
穆清媱勾起嘴角,“都可以,我只帮你们看药丸也行。”
她是无所谓的,又不是死因不明的查案,需要验尸。
“哦,丫头,你会医术......算了,问了你也不会说。”季光赫问了一半自己又放弃了。
穆清媱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是她真的不能解释。
“这事啊,暂时不能说。”穆清媱觉得自己越是藏着掖着,他们越是好奇,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们不能说。
“好好,以后本公子不多问了。”
也就是这个丫头,换了别人他不问出个究竟才怪。
晏梓临走在前面,两人的对话他听的很清楚。
垂眸,抛开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朝验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