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旭日未升，青灰色的天空缭绕着薄薄的晨雾，二人坐上马车前往灵光寺。

“你去看弘一大师为何不带些礼物？”云乔问道。

今日小姑娘身着一身浅蓝色对振式收腰罗裙，有点点水芙色的茉莉，簌簌嵌落其上。三千青丝绾起云髻，简单地插了一只白玉簪。巴掌小脸上一双大大的墨瞳，一点朱唇，粉润欲滴。

周云廷的目光抑制不住地流连，听到云乔的问题，终于收回视线，轻咳一声，“送他什么？出家人不讲究吃穿日用之物，银钱那老和尚更是看不上！”

“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备了些自己做的素果点心，总不好空手而去！”

“嗯，就够了！你办事如此周全，以后嫁了人，定是个理家的好手！”周云廷调笑。

嫁人？离她太远！自己理家倒是必备的技能，说不定她以后可以单出去住呢！“女孩子就必须嫁人吗？自己过不行嘛？反正我会赚钱养家，又会琴棋书画，一个人又不会孤单，老了还有一众奴仆照顾！”

！！！周云廷傻了，她说的这是什么？还有这种生活方式吗？“女孩子终归要嫁人的啊！即便是穷人家的女儿都没有独自一人过一生的！”

“嫁了人还得伺候他一家老少，给他生儿育女，独善其身不是更好？想去哪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辈子都活在宅门里有什么意思？”云乔不以为然。

周云廷觉得有必要规整规整她的思想，随手用手里的纸扇点了点她的下巴，“小丫头，那不叫独善其身，那叫孤独终老！等你卧病在床的时候，你的一众奴仆会卷了你的家财逃之夭夭，死了都没人发现！一个家没有男人，就没有顶梁柱！”

云乔想想，他说的有些道理，主要这是封建社会，医疗保险制安都不好，不能拿现代的逻辑去套。

周云廷看着小丫头蹙眉细想的神情，觉得把她唬住了，隐隐有些得意。谁知，就听见她来了一句，“我可以过继个儿子，让他给我养老！告诉青珊嫁人之后多生几个，留一个给我！”她二哥肯定同意！

他彻底郁闷了，“我妹的孩子自己会养！”

“反正我有三个哥哥，过继他们谁的，都会同意的！”她别的不多，就哥哥多！

周云廷刚想反驳，就听她接着到了一句，“或者跟你商量一下，等你成婚了之后，过继一个给我，我保证会好好待他的！怎么样，云廷哥哥？”

云乔调笑的语气十分明显，周云廷觉得自己快要守不住心底的那句话了，嫁给他不就完了吗？想要几个给几个！至于这么别扭吗？平时精成那样，感情上的事怎么会这么笨？“不怎么样！”他闷闷道，“你这想法不切实际，你爹娘都不会同意的！”反正这丫头也就过过嘴瘾。

“如果他们硬要给我安排一个不喜欢的人，我就逃婚！天涯海角，有多远跑多远！”她的人生，一定要自己做主！

周云廷心底暗自喟叹，还是一步一步来吧，省的把她吓跑了！“你可以再眯一会，还得有一个时辰才能到！”

“不眯了，你给我讲讲前两年在外游历的趣事吧！”云乔很自在地靠在车壁上。

“也没什么有趣的，风餐露宿，日晒雨淋的。不过倒是结识了许多地方的文人志士，青年才俊。大乾王朝地域广阔，每个地方都有不同的风俗和信仰。比如有一个叫枫镇的地方，他们把枫叶看成是最真挚感情的象征。如果一个女子喜欢上了一男子，就会送他一叠枫叶，装进自己亲手做的香包之内，托人送给他。如果男子对这个女子有意，就会收下。如果无意便会退回！”上次见识了她的绣工之后，就一直想得一个她亲手做的荷包，不知道何时才能达成这个愿望。

“好有趣！还有么？”她最喜欢听这些奇闻异事。

周云廷计上心来，不如讲一个鬼故事，说不定这小丫头会吓得投怀送抱，眸中透出丝丝狡黠，“还有一个地方叫瑰镇，这个瑰是瑰丽的瑰。有一个传闻是这样的，曾经有一个王姓男子跟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成了婚，男子很心爱她，于是每天都会给她画各种画像，乐此不疲。生活了一段时间之后，男子渐渐发现了她的怪异之处，说话细声细语也就罢了，连走路都不会发出一丁点的声响，更奇怪的是，她从来就不出门！男子十分郁闷于是找朋友诉苦，朋友神情严肃地表示要看一下女子的画像，男子就拿给他看，谁知……”

周云廷讲到惊悚之处特意仔细观察了一下小丫头的神情，后者瞪着大大的眼睛，兴致冲冲地等待着下文，“朋友告诉她，这个女子早在三十年前就死了，生前最喜欢会作画的男子。近几年内，好几个画匠都相继莫名地死去，看来他就是下一个……”

周云廷自己都觉得有点阴森森的，但是小丫头竟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

“然后呢？他到底死没死？是不是请了什么江湖术士之类的开坛做法？”她追问，正听到关键之处，怎么就停了？

周云廷一下子失了兴致，“没了没了，讲完了，这就是结局……”还江湖术士，她知道的还挺多，到底有没有点做女人的知觉？真是扫兴！

“什么烂结局，不好听！”云乔不高兴。

“那你讲！”周云廷也不高兴！

“讲就讲，我给你讲一个小美人鱼的故事啊？”云乔笑问道。

到底谁稀罕听她讲故事，啊？两个人干巴巴地在马车里讲什么故事？无聊透顶，不过，“什么鱼？”

云乔笑答，“美人鱼啊，你没听说过吗？”

“……”还真没听过，周公子恨恨地威胁，“若是这个故事不好听，我就跟你急！”

“别急呀，很好听的，很久很久以前……”小丫头朱唇轻启，眸光闪烁如星辰一般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