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叶壮，雨下，霜浓，又是一年。

迎新送旧，职场人最在乎两件事，一是年终奖金，这个不用多说谁都懂，13薪还是15薪关系到明年的去留；二是年底聚餐，很多大公司采用年会的形式呈现出来，而黄晓黎他们公司则选择为各部门会餐。

自老姜升任总裁助理以来，李勇有种以老姜马首是瞻的感觉。虽然巴结上司的姿势难看，但是拍马屁的能耐不浅，他对老姜可以说得上是滔滔不绝的殷勤。

李勇入职后两年就被提拔为客服部经理，在为人处世方面的能力不能说不强，但是在女性员工为主导的部门待久了，难免会不娘。

相处久了，容易给人留下斤斤计较的深刻印象。

但在记仇这方面，他的功力和老姜比起来，两人完全没有可比性。

老姜不是翩翩君子，而是睚眦必报、怀有偏见的腹黑上司。如果谁敢让他难堪，那么必定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场合，在一切刚好的成熟时刻，予以致命还击。

对于林宥智这个强敌来说，老姜有一种可以说是近乎执念的东西，就是在任何时机都要干翻他。

现如今，皇都的小吃街——簋街早已不似从前的食客秩序，没有一天不是游客云集，客流如梭，光等位就要花上一个钟头以上，活脱脱像个旅游打卡的网红景点。

倪锴他们不想凑那个热闹，只好选择人流较小的僻静之地。

打开点评软件，搜索到一家粤菜馆子，荷鲜记。评论里的菜品图片看上去挺像那么回事，所以倪锴连犹豫都不犹豫，直接敲定。

就是它了。

“你也一起去吧。”倪锴在公司楼下叫住了正要赶地铁的林宥智。

本来没什么，但是跟了个小心眼的上司，林宥智有些犯嘀咕，谁知道他会不会看不顺眼。

“好歹干了这么长时间，走吧。”见对方站着没动，所有顾忌，倪锴再次邀请。

实在推脱不掉，林宥智只好爽快地答应。

一大帮人前后簇拥着，扎堆儿胡侃瞎侃，下班后还要步行穿过几条街，倒也不觉得累。

到达菜馆，十个人围桌而坐。

首轮敬酒过后，吉祥客套话已经说尽。倪锴掏出手机，打开工作群开始发红包，他想不出比这更好的激励方法，毕竟谁都想要毛爷爷。

抢红包拼的是手速，8个红包2秒钟抢光。

清蒸四物，由咸鱼、咸鸡蛋、咸水鸭和咸水鹅组成。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道菜成了项目部每年聚餐必点的传统菜。

这道菜的寓意究竟何在呢？四种食材全都是普罗大众的食品，卖相与层次丰富的珍馐比起来显得十分寡淡。

至于味道嘛……除了咸还是咸。

大概是取自咸鱼翻身的美好祝愿吧。

不是每条咸鱼注定可以翻身，而大多数咸鱼的命运都只有一条，清蒸。

“天天按时下班，客服部可真是个养人的好地方。”刘扬老气横秋的说话，让倪锴忍不住怼了他一句：“客服部这么好，你去吗？”

刘扬提起茶壶，执壶耳，斟满茶杯，说道：“领导请喝茶。”

倪锴抿嘴一笑，不再追究。

饭馆的旋转门开启，李勇满脸堆笑，姿态很低，陪着老姜走进荷鲜记，一眼瞅见大厅散座里的倪锴他们。

皇都CBD商务区里，一栋栋或高或矮的高楼大厦，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公司附近纵横交错着星罗棋布的饭馆，偏偏也能遇上，这就是传说中的冤家路窄吗？

冤家聚头，戏份尤为精彩。

“小林，不是已经调到客服部了吗？怎么还跟着项目部混呐，是想跟公司对抗吗？”老姜把不遵守公司规定的大帽子扣下来，就是想让林宥智有理也变没理。

狗屁不通，哪有部门之间私下不能来往的道理？

“姜总，您多想了。”林宥智笑着说道。

职场生态里，哪有什么泾渭分明的态度，含混不明，不置褒贬，收放自如才是生存的王道。

众人默默低头不语。

一旦选择站队就要有态度，李勇换了一张脸，搬出社会人那一套，厉声呵斥道：“臭小子，快跟领导道歉。”

李勇表面是在劝和，其实他只是换了个角度，用隐晦的方式，指责林宥智刚才的行为是在冲撞老姜。

纯属市井心机。

林宥智深沉，强干，性情温和。

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其实林宥智只是懒得吵架，并不是胆怯。

林宥智毫不退缩，双眼与李勇对视，迸溅出火花。身旁，倪锴按住他的肩膀，示意不要轻举妄动，明显有安抚之意。

倪锴素来在公司奉行中庸之道，很少跟人红过脸，但是对于老姜的阴毒手段暗觉不爽。听闻李勇适才的旁敲侧击，倪锴一点都不准备惯着他，在酒精的作用下，忍不住说道：“难得借着吃饭，大家坐在一起聚聚，没这么多讲究。”

李勇眼见倪锴姿态端的高，不买自己的账，他气结：“领导就是领导，不分公司内外。”

“都是为别人打工，谁还不是养家糊口混碗饭吃。”

李勇听不得这话，明显是火上头，直接与倪锴怼起来了，“别特么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

两人在公司各据一地，现在犹如猛兽聚首，一场保卫各自领地的厮杀即将开战。

倪锴的段位与他本身的沉着成正比，倒是李勇这般，今日确实有些上不了台面，见形势不妙，众人拉着，扯着，不时在中间说着婉转话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