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天牢，楚荷静静靠坐在墙边，听见脚步声，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一见来人脸上面具，眼中光又黯了下去。但她还是站了起来，向妋衣一揖。

“多谢上神。”谢她那日容她大哭一场。

“谢什么，那天我可是去阻止你的。”妋衣倒了两杯酒，“是我谢你才对，那日在殿上没有拆穿我。”

“上神聪慧，楚荷唯有一句忠告……”楚荷凑得近了些，虽然知道妋衣必定已经布下结界，但她如惊弓之鸟一般过了六千年，谨慎惯了。“离司命上神远一些……”

半月之后的千道雷劫，青木挡在楚荷身前足足挨了三百道，然后便昏死过去。人皆赞一声情深义重。

楚荷挨了近两百道，眼见就撑不住了。人皆叹一句若是英年早逝颇为可惜。

妋衣上前替楚荷挨完了剩下的五百多道。众人淡淡道，花神养出来的是身体结实一些。

妋衣被包成粽子躺在源清宫时，飞捷十分嫌弃地数落道：“什么交情你也去替人家挨雷劈，五百多道，你要上几重天啊？”

“我又劈不死。”

“你什么时候挨过雷劈了你就劈不死？你只是烧不死毒不死淹不死，雷劈还是头一遭好吗？”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九天之上你还能找的出第二个比我还能挨劈的？”

“你还自豪上了？你能不能不再这么糟践自己的身体了？”

存华也少见地冷脸道：“你再这么任性，我就将你再送去蘅灵山。”

妋衣求饶道：“别别别，再几十年琼蓁宴就到了，好存华这时候你可别送我去蘅灵山。”

一个侍女小步快走上前，低头道：“司命上神来访。”

存华看了妋衣一样，妋衣摇了摇头。

存华道：“引到前厅吧。”

飞捷也一道走了，房内只剩妋衣一人。她被雷劈得外焦里嫩，不，是身负重伤，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曜央来了三次，她一次也未见。

妋衣一想到天牢里楚荷把话说得不明不白，总觉得这是她诓自己替她挨雷劈的借口。

但确有古怪，事涉曜央，她宁信其有。

曜央返回桃止山时，将这一个多月以来的事情翻来覆去想了好几遍，实在也没想出来妋衣为何突然疏远自己。

难道是害羞吗？

但存华说妋衣一切都好，他便也安心了。

自沉魇而出后，曜央此前修行遇到的滞碍也突然疏通，修为扶摇直上。

想起那日天河之畔妋衣吃多了酒球以后对自己做的事情，他觉得是时候将婚事提上日程了。

不过此事倒也不急，也许就像从前一样，在某个寻常的日子里，她自己便又回来了。

可是两个月后，那位传说中的神明，突然陨落了。

收到妋衣的死讯时，曜央竟然觉得可笑，怎么可能呢，妋衣怎么会死呢？

可是六界万物凋零，源清宫挂上白幔，这是存华对妋衣的致意。

飞捷臂上缠着一段黑布，满脸胡茬地到天府宫宣旨。

“奉他娘的天帝的狗屁，魔族伏法多年安分守己，特赦其罪。天将飞捷协理司命曜央安顿魔族孽障重返世间。”

文邹邹的官话被飞捷说得不堪入耳，但这差事并不是天帝强加给他的，是他自己揽来的，因为这是那个没心肝的遗愿啊。

庞襄看着司命大人一脸的淡漠，恍惚间好像是六千年前的那个战神大人回来了。

七个小纸人哭得一个比一个凄凉，身子都快被自己的眼泪泡烂了。庞襄一面觉得哀戚，一面又觉得妋衣上神当真是个好主人，她的纸人竟都能修成自己的灵识，独立于她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