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清沉思片刻，好像是听说过这么件事，那个寝阿样貌极丑，妖力低微，但深耕法阵术式之道多年，终有所获，如清对这样的人还是颇为敬佩的。不过妖族存在感太低了，加之这个法阵只是囚阵不是杀阵，所以自己也没多大兴趣了解。只是隐约记得此阵无法可破。

他干脆一甩衣摆坐到地上，道：“那现在只能傻坐着了？”

一芙想了想，道：“往常有人触发法阵，妖族一般都会把人拉上来，教育一番放回去的。但……”

“但现今妖族人族剑拔弩张，他们未必还顾得上掉进陷阱里的小苍蝇？”

“你自己还在这里头呢，说谁是苍蝇呢？”

“除此之外，出不去了吗？”

如清有些焦虑，步知年还一个人在外面，万一他也落入法阵……

“还有一个法子，就是思念至亲流下的泪水，也可破阵。”

如清翻了个白眼：“你编来诓我的吧？这个寝阿什么癖好，还喜欢看人家哭。”

“你懂什么呀，人往往在想起至亲时最柔软，如果因为思念至亲流下泪水，那出阵之后便不会再存杀心，只想回家共享天伦了。”

“那就少废话，给我哭。”

“我、我是孤儿啊，我上哪给你寻个至亲来思念？”一芙蹲到如清身前道：“倒是你清清，离家这么久，不想家吗？”

如清下意识地伸手想拉一拉自己的兜帽，却摸了个空。

我去，刚刚嫌追人累赘把头套给摘了，还没来得及戴兜帽。不过一芙见到自己的龙角倒是连惊讶都懒得装一装。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两人好像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但如清还是想亲口问一问。

他眯起狭长的双眼，幽幽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历？”

“这很重要吗？”

“嗯。”如清定定地看着她，“有个人曾帮过我，因为一些原因，我却想杀了她。我欠她个道歉，但她已死了多年。”

一芙有些不自在地别开头，道：“既然死了，那前尘自然是一笔勾销，否则她要如何开始新的人生。”

如清笑了，少见的不是讥笑，他伸出小指。

“好，一笔勾销。”

一芙笑骂了声幼稚，还是伸出手跟他拉了个勾。

“重新开始。”

光线越来越暗，地面已几近合上。忽然一阵动荡，一股力量将二人推到一起，一阵天翻地覆后，二人发现自己已回到地面上，被缚在一个大网之中。

一只鸟精也不同他们废话，看都不看一眼，例行公事般将二人拖往密林深处。

一芙低语道：“尘墟之中还有什么能遮掩龙角吗？”

其实鲛族被镇压在极北之地，见过舒儿的人唯有一芙和当时那一小队天兵，只要冉殊不在他们面前露脸，应不会有碍。

冉殊点了点头，悄悄取出兜帽戴上，也不知他这是批发了多少件。

这蚕土阵法所编造的网能自行往受力较大的方向集聚，一则防止被挣脱，二则就是为了拖着方便又能不磨伤被捕之人。这是寝阿颇为得意的设计。

二人被拖着走了约莫半个时辰，越往内，一芙越觉得眼熟，直到看见一棵大树上刻着的羽徽，原来是钦原鸟的领地。

“慢着。”

一个女声叫住了拖着一芙、如清的鸟精。一芙闻声浑身一僵，将头埋得更深，不住庆幸夜色浓重。

鸟精向那人行了个礼，“长公主。”

含玉少见的严肃，“这两个是在哪里入阵的？”

“西北林外二里。”

含玉径直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二人被拖进钦原王宫，一芙也不知道含玉会不会折返，还是不敢抬头。殿上之人踱来踱去，终于长出一口气，道：“就按长老说的……等等，这两个不是凡人啊。”

鸟精挠挠头：“长老没说要凡人啊。”

阿洁一个羽箭擦掉鸟精鬓边羽毛。

“小米，跟凡人对峙你杀他族有个球用啊！”

小米跪倒在地，“错错错了王上，我去给你换两个凡人。”

“等等等等，我再想想。”

一直站在边上不说话的另一只老鸟精终于开口：“王上，人族屡屡犯境，若是我们一味忍让，他们只会得寸进尺！若有一天蚕土阵……唉。”

一芙算是听明白了，寝阿以身献祭大地，历经四千多年蚕土阵怕是渐渐衰弱了。人族趁机又犯妖境，长老想杀鸡儆猴，但阿洁在犹豫。

你说这个人族什么都好，智力六界之首，不用灵力单纯肉搏的话，武力也在六界中游，进可修行上天界，退可身死习鬼道，再不然生生世世轮回也挺有意思。但偏偏，他们就好对他族指手画脚。尤其是地界妖怪，抓住了圈养起来当宠物都算好的，若是遇上哪几代人皇对长生不死有什么执念，那便死无全尸了。

沉魇之中见过的那个小阿洁，长大了是个仁慈的领主啊。一芙悄悄抬头一看，瞳孔放大，这不是四千年前自己被罚下界时遇到的穹羽吗？

等等。阿洁，穹羽，是同一个人！

阿洁突然双手击掌，似有灵光乍现，走下阶来，道，“这个女子好像是花灵，另一个……”

一芙抢先道：“是安康鱼。”

跪在地上的小米同情地看了如清一眼，难怪戴着大兜帽还把头埋得那么深，安康鱼的长相，外族是真的欣赏不来。

确实闻到股大海的味道，阿洁收回想要摘下如清帽子的手，又往后退了半步。

“擅闯我沼南妖境，按规矩是要受些惩罚的。只要你们两个乔装成人族，在边境假装被斩首，我便放过你们，怎么样？”

不怎么样。一芙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要是原来的身体那挨一刀也没什么，要不了多久也就长好了，但这副皮囊被损毁了自己肯定是无法修复的。

何况如清还在，龙族的护体鳞片坚硬，一刀下来，刀断了，岂能不露馅？

一芙灵机一动，道：“我有一个别的法子能让人族对妖境敬而远之。”

“你且说说。”

“只要你们在民间散播传言，说沼南妖境有剧毒沼气，谁碰了就……就中风、瘫痪、脑残、流产！”

长老精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这种法子我们没试过吗？结果那几年民间流传沼南境内树木生长环境特殊，包治百病，入侵者有增无减。”

“可是杀鸡儆猴对凡人就有效吗？人心冷漠，谁会在乎一两个素未相识的人的生死？”

长老懒得同一芙理论，一摆手，让人把他们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