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股温暖气流的包裹下,妋衣眼前的一切渐渐化为一片虚无,耳畔死寂。现在她不只是无法控制这具身体,甚至连对外界的感知能力也一并失去了。方才修明施展的,定不是单纯的归原术。
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感受不到自身的存在。往事回忆了一遍又一遍,有些人越想越可爱,有些事越想越没劲。从愤怒,到抓狂,到恐惧,再到万念俱灰,直至自我放逐,一片木然。在一片混沌之中,妋衣不知自己度过了千年还是百年。
所以那日背脊突然传来一阵剧痛时,她竟不及反应。耳边悉悉索索声响,眼前朦朦胧胧光影,她的知觉回来了。
“不过一只妖怪,也敢攀附,妄成灵兽?”
“今日你从我胯下钻过,我们便放过你。”
妋衣定了定神,发现崽崽倒在一片泥泞中,全身不下百道伤口。抬眼一看,是在云清门外,云清山上。什么情况,修明竟容这些妖役欺凌寝阿?
“妹妹?”崽崽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不敢相信她真的回来了。
方才挑衅的妖役啐了一声,“谁是你妹妹?整天跟个疯子似的,妈的扫兴,打死算了。”
虽然搞不清楚状况,但是彼时的妋衣偏不认一个忍字。
她右手捏诀,“极变!”
众人沉默一阵,然后爆发一阵笑声。“就你?极变?那可是大妖才会的法术,傻子,又疯又傻!”
奇怪,为什么这具身体一点妖力也没有?妋衣看着左腕的缚妖锁,尝试运功,左腕也未传来疼痛。是真的,毫无妖力了。
崽崽退缩到身体之中,对妋衣道:“对不起,对不起……”
妋衣挣扎着站起身来,靠,右腿咋瘸了。
“还能站起来啊丑八怪,要再跟爷爷过两招吗?”
妋衣看向叫自己丑八怪的那只妖,是只肥头大耳的猪妖,这副尊容竟然叫别人丑八怪。
“要逃吗?”妋衣活动着脖子,并未正眼看那些妖役。“让你们先跑十丈。”
见寝阿突然换了气势,众妖面面相觑,有些犹疑。
猪妖道:“不会真给打傻了吧?”
话音未落,一记手刀劈在猪妖面门,他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其余妖役见状一拥而上,电光石火之间,尽数倒下。妋衣拖着鲜血淋淋的身子,一边将脱臼的左臂接上,一边向山门外走去。
站起身后她便发现了,修明一直在远处旁观,所以一切都是他默许的。那些妖役戴着缚妖锁,否则妋衣也无法仅凭体术以一敌多。但若是修明出手阻拦,那她一定走不了。
这个贼道到底是什么意思?有心放崽崽走,需要找人先打崽崽一顿吗?还是他根本就希望这些妖役将崽崽打死,只不过崽崽命大,赶上自己恢复意识,他便也放崽崽一马了?
也亏了崽崽妖力尽失,出山门时结界毫无反应。
妋衣强撑着走了许久,直至山脚才敢休息片刻。
“崽崽?”
左胸传来一阵绞痛,上一次崽崽这么难过还是阿柔去世的时候。
“没关系的,我回来了,我会保护你的。”
嗓子堵得不行,又疼又涩。妋衣没有感知他人情绪的能力,但共用一具身体,崽崽的痛苦便是她的痛苦。她不敢再多说什么惹他难过,便寻了条小溪想处理一下伤口。
水面映照着的那张脸,布满伤痕,疤色肉粉,就像爬了一脸的虫子。即使是妋衣也被吓得心里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