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水镇隶属三江省，是三江省辖内第二大镇。泉水镇上有一座很有名的观音庙，里头的观音娘娘据说十分灵验，几乎每日都有不少民众过来祷告、还愿、祈福，香火非常旺盛。

这天正逢观音娘娘的诞辰，天刚蒙蒙亮外头就站满了人，个个面色虔诚，手上至少提了一个篮子，有的放着鲜花、素饼，有的放着鲜果、香烛，虽不一而同，但带来的据说都是观音娘娘最喜爱的贡品。

在这群人中，有一个妇人格外显眼，只见她身穿淡紫襦裙，小腹微隆，气质出众，一看就与周围的人截然不同。

意识到周围打量的视线，站在妇人左侧的丫鬟小桔面露不愉。她朝着那些人翻了个白眼，这才轻声向妇人请示道：“夫人，您饿了没？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妇人摇了摇头，“不用了，迟些再说！”

“好的，夫人！”其实小桔就是不问也知道答案，夫人向来讲究，来拜佛从来都是空着肚子，从不涂脂抹粉，珠环翠绕，但她不是担心夫人肚子里的小少爷会饿吗？

好不容易又挨过了两刻钟，庙门终于打开了。一群人瞬间鱼贯而入，倒是这妇人一行不疾不徐的，并没有去和其他人争先。

进得庙里，妇人燃起香，在送子娘娘座下的蒲团上跪了下来，闭上眼睛开始虔诚默祷。就在她念了一半的时候，突然听到身旁传来两道低低的交谈声。

“哎，你听说了吗？听说程家村有个苏娘子，不止会接生，诊脉还奇准，说是小子就绝不会变成姑娘！”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娘家小姑告诉我的，她邻居就是在苏娘子那诊的脉，当时苏娘子告诉她说怀的是小子，后头生下来的果然就是小子！”

“那，会不会只是碰巧啊？”

“怎么可能这么巧啊！再说了，要真没这本事她敢乱说？那不是在砸自己的招牌吗？”

“那倒也是，要不然，咱们也去找她给看看吧！说准了最好，若是不准，到时再去找她理论也不迟。”

“也好，不过诊脉是要银子的！”

“你还瞧得上那点银子啊，就当少买一个香胰子了。”

“行，那咱们等会儿就去！”

……

后面的妇人就没再听了，虽心潮翻涌，但仍然坚持到走完流程，这才离开。

坐在回府的软轿上，妇人双眸紧闭靠在轿背上，瞧着无悲无喜，实则心乱如麻。到了家后，小桔扶着她进门，没走两步却碰到了府里的郑姨娘，手上还牵着她刚一岁半的庶子林安。

郑姨娘仗着夫君的宠爱，又生了儿子，早就不把尚无子嗣的原配夫人放在眼里了，可没曾想……她心有不甘地撇了那微隆的肚子一眼，怎么就让她给怀上了呢？

“哼！”

“夫人，你看她……”小桔义愤填膺地指着郑姨娘离去的背影，气得不得了。

妇人抬起手制止了丫鬟的未尽之语，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次日上午，苏叶家迎来了一位贵客，据她的丫鬟介绍，这是泉水镇亭长林之泉的夫人黄珮文。这所谓的亭长其实也就是镇长，“亭”是若干个村子的联合，同现在的镇是一样的。

“林夫人，请用茶！请问您今天是过来做产检的吗？”

黄珮文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朝小桔使了个眼色。小桔了然地屏退了另几个跟过来的下人，只余自己陪在夫人身边。

苏叶淡淡地看着这一切，并没有将之放在心上。贵夫人嘛，总有些自己独特的习惯，她懂的！

“夫人，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嗯！”

“请问夫人最后一次月信是何时来的，平时月信准吗？”

“嗯，应该是准的，至于最后一次月信时间……小桔！”

小桔福了福身，上前答道：“夫人每次来月信都是在初七至初十这几天，最后一次月信时间是十月初九。”

苏叶点点头，在心里算了一下，“那便是孕四月有余了，手伸出来！”

苏叶细细摸过脉，又听了胎心音，这才微笑地对林夫人道：“孩子发育得挺好，心跳也很有力，回去后记得要多注意营养多休息，保持心情舒畅，尽量别出远门，也别做剧烈运动，有条件的话最好每个月过来产检一次……”

“苏娘子……”

话被突然打断，苏叶愣了一下，“啊？”

“苏娘子，我想问问你，现在能看得出来孩子是男是女吗？”

看着对方强作镇定中又带着些期许的眼神，苏叶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这段时间几乎每隔几天都会有人上门来找她诊脉，她虽基本都会告知对方，但在那之前还是会例行公事地宣传一番“生男生女一样好”。

“林夫人，其实只要孩子健康就好，生男生女又有何区别呢？”

黄珮文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凄然。这个问题倘若是在郑姨娘进门之前问，她必定会实话说自己更喜欢姑娘一点，可，谁让府里突然多了一个郑姨娘呢？她不仅抢走了自己的相公，还分走了他大部分的注意力和宠爱。

依郑姨娘如今的势头，若说她没有踢走自己这个原配夫人的心，是绝对不可能的，而自己若想要保住这个位置，就得尽快有一个孩子，还必须得是儿子，否则……

想到这，黄珮文正了正神色，目光坚定地看向苏叶，“还请苏娘子据实以告！”

在林夫人凝眉思索的时候，其实苏叶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从对方脸上那凄然又愤慨的神色中她大概猜出了个中因由，左不过宅门后院之争，每到这时她总会庆幸她所嫁之人是程家扬，若她嫁的是那种三妻四妾的人家，她觉得自己大概会疯掉！

“林夫人放心，还请好好保重身体，你会如愿以偿的！”

黄珮文听后大喜，“真的？”

“嗯！”

“好，谢谢苏娘子，若以后果然成真，必再来重谢！小桔！”

“是，夫人！”小桔笑着上前递了一个精致的荷包给苏叶，“苏娘子，这是诊金！”

苏叶面不改色地接下，又提醒了对方几句，这才将人送出了门。瞧着那渐行渐远的轿子，苏叶忽然抬头望着天空，深深叹了口气，唉，古代女人的悲哀啊，希望她能平安生下孩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