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各房如今用的燕窝有限。比如如今是南洋银丝燕的最好,也有说血燕好的,都是给老太太她们用,咱们小辈非要用起来,并不相宜,倒有过于滋补的嫌疑。”
齐瑶上一世也试过燕窝的效用,跟师傅静虚道人说的一样,并不见有多滋补。
其实用不用,用来续命肯定没有效力,平日里喝着润嗓子罢了。不过说大家都这么喝过来,虚要个名号。从来没有见过谁喝燕窝救了命,关键时刻,还是靠参汤吊命的。
况且她后来听说,燕窝是燕子衔草做窝用的口水凝结而成,更加厌恶,从来不喝它。
而大周喝燕窝,自然也是沿着前朝的风俗。比如上了年纪的老太太,家里只要供得起,隔三五日的必要喝。可是齐珞也要争着喝,却没有必要。
虽然没细问,但她这些年的份例,自然都便宜小七了。
“这个也分到各房?要这么算下来,各房每个月白得百余两银子使,公帐上,还省了花销。”齐玳已经听呆了。
妹妹什么时候精明了。连人心,也都算计进去了。
“大姐姐就这样去思忖,能省出多少利息银子。”齐瑶抚着面前一朵玫红芍药,细嗅道。
齐玳听了,讶异自己以前怎么没琢磨出这个道理来,这府里,省了银子就要得罪人,得罪了人,任你什么事都做不好,这里省了那边就非要浪费出来,结果总是大房费心劳力。
要都依着瑶儿这个法子,府里的开支就能定下来,年前就留出来,不至于急用了,没个抓挠,也不至于每个月都打饥荒跟各房算小账。
齐玳从花圃和燕窝这里想着,正往各房脂粉和府里家学的纸砚笔墨和中午饭食算计,就听齐瑶不紧不慢道,“孙世子给二哥递来信了。”
几年来,第一次跟妹妹说的如此顺畅,果然她就没好事了。
这些日子,她倒没一次惦记起孙华南的身子,出嫁的日子就近了。
想想自己也臊了,最近总想的是淮弟弟。
“瑶儿,你是给我送信来的吧?倒硬塞给我了一堆治家的法子。”
齐瑶终于听到姐姐一声瑶儿,捉弄她的心就软了。
“也没什么,只说是快大好了。要二哥不要担心。”齐瑶笑起来,捂着嘴前仰后合,“只怕不是要二哥放心,是给某个人递过来的话。”
齐玳脸上一团红晕升起。却高兴不起来。
齐瑶拉着她问,“姐姐,你前年秋里可去过大佛寺?”
“每年都要去几回。清河长公主在那里仙居,昭儿到了节下必去看她的。每回都拉了我陪着。你要问哪一次?”
清河长公主是先帝嫡长女,邓昭跟她娘进宫时,在何贵妃那里遇见过,十分投缘。驸马去世后,清河长公主便寄居大佛寺,跟外面断了往来,却单要邓昭每月都去陪她几日。
清河长公主,齐瑶上一世最熟悉的人,她的胸襟和眼界,跟长公主一起才大有进益。也是长公主叹息的说过她一次,“可惜嫁错了人。”
她静静的远离朝堂,实际上,未有一日离开过。
何贵妃做了太后,在宫里另盖了一个皇家寺庙,逼清河长公主离开大佛寺。她在回宫那日,竟把大佛寺后山自己的静修之所一把火给点了。
回宫前,自己去见了她,她嘲笑道,“阿瑶,与其被人拿捏,不如早日飞升”。这是她给自己留下最后一句话。几日后,她真的在大佛寺后山涅槃了。
“嗯,有一回,在后山,你们遇到了什么人?”
齐玳自然记得。那天她们坐了轿子往后山清河长公主的清修禅院去。
邓昭随身带着父亲刚带回来的几朵冰莲花花苞,此花只生于北离,其花开时有异香,只是此花种植起来比较麻烦,必须常年在冰水里方可。邓昭把冰莲花放在一只冰桶里,希望早点见到清河长公主。
谁知离禅院还有半里路,一队青衣男子拦住了道路。问了她们是谁,来此做甚。邓昭一一回答了,却还是不放她们过。
那天,何贵妃亲自到大佛寺进香,前后山都封禁了。
邓昭急了,让人跟他们理论,正在各不相让的时候,从后山出来几个骑马的男子。
问清了原由,便做主带她们进去,只是轿子轿夫还有丫头都不能跟着,她们只好弃轿,徒步上山。那冰桶特别寒冷,两个大家闺秀拎了几步就冰得受不了了,还是那几个男子替她们带进去的。
“有一个人倒识得,他看出我们有异,一打听说是冰荷花就连忙让人接了过去。就这样,赶到时,那冰也都化了许多,差点把花给坏了。”
“姐姐现在该知道他是谁了。”齐瑶这才知道,孙华南为何对姐姐一往情深。原来是这段缘故。
自然,孙华南动心后,四处打听,得知姐姐家世,于是,小时候那段亲事,才重新提起。
齐瑶记得外祖母提起过一回,抱怨她爹当年酒后跟孙华南他爹口头约定,可孙老爷当年只是一个裨将军,根本配不上大姐姐。这都不说,那约定后来谁都不再提起,也不知道两家谁不愿意,一个似有似无的婚约,却白白耽误了姐姐的亲事。
后来孙家军功赫赫,皇帝御口亲封永平侯,恒安伯府却降了爵位,消沉了下去。
这时齐老夫人倒想起来这婚约,齐瑶她爹却一口咬定那是酒后之言不当真,其实是他不愿意这时去找永平侯。
孙华南跟他爹永平侯提出请官媒的时候,永平侯哈哈大笑。
他在微时,齐思远跟他一见如故,两人互引知己,定下来亲事,酒醒后他也没当回事。毕竟人家是恒安侯嫡长孙女,大约是看不上孙家的。
如今孙家有了爵位,他不去,齐思远大约永远也不会来找。
可是儿子却邂逅了齐府大小姐,又非要下聘求亲,这肯定是缘分啦。
于是,永平侯带着兵士挑着十几担子礼物,跑了一趟恒安伯府,见了齐老夫人,此事便定了下来。
齐玳这才明白,原来那个人就是孙世子,只是当时他们都是一样的长衣,她还以为是贵妃家的公子哥儿呢。
“姐姐,是你的亲事,终还是跑不了啊。”齐瑶说完这话,没发现齐玳脸都红透了。
她没有取笑姐姐的意思。她只是叹息,上一世没有的婚事,这一世,生生的为着几朵冰莲花,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