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京车队刻意压缓速度,精武和随从边走边思索此局对策,而靖婉为了行军方便穿了一身男装,始终照顾在将军身侧,同时白鹤也在积极尝试新的药方,缓解将军的余毒侵袭。
终于,七日后抵达禹城,这是离京最近的一座城池。此时,暮色初显,谢副将对着宫里派来的公公和靖将军说道:“将军,公公,末将认为现在天色已晚,不如暂住城中,明日一早再启程,也省得连夜入城,宵禁难入。”
其实,这是进京拜见皇上之前,最后一次光明正大讨论对策了,进京之后他们一行人必将受到严密的监控,碰面都难说,所以这次势必要留下,寻一稳妥之策。只是唯一的变数大概就是这位公公了吧,皇城之人会否应允呢?
“谢将军,杂家只奉皇命带靖将军入京即可,陛下并未吩咐几日回京,既然现如今天色已晚,杂家认为先歇息明日再回,此不失为好法子”公公看了一眼靖将军,看到他让自己先决定的神情,缓缓说道。
“好,那就寻客栈,我们歇息一晚,明日辰时就出发”得了宫里发言人的认可,靖将军很快便安排下去,队伍入住禹城的福来客栈。
精武和副将一行人在客栈房间里压低声音讨论着,靖婉没来得及换下一身男装,独自住一间房手执医书,烛火燃烧发出哔哩啪啦的声响,夜渐渐深了。四周寂静无比,安静得心跳声都显得喧闹,房间烛火摇曳一分,整个房间的灯光变了一变。因此变故,靖婉突然从书中回过神来,千钧一发之时,一道银光闪其眼中,靖婉反手用医书遮挡,将那袭来之物卸了力道,沿着一身脆响,靖婉看清那是一根银针,冲着面门而来。
靖婉作为御国将军之女,自小便学习武艺,只是芍婉毕竟是还魂者,对本主的身体掌握并没有那么彻底,所以本主的武功并没有完全接纳,即便如此,身手的敏捷还是有的。
此时,门外吵闹起来,只听一声:“有刺客!”,兵器相撞之声迭起。
靖婉听到自己门外传来了厮打声,是哥哥给的暗卫在抵挡闯入的刺客。终于,门外传来暗卫的声音:“靖公子,刺客已被杀死。”这是靖婉安排的,所有人都叫靖婉为靖公子,以防因自己是女眷被发现作为威胁对象。
“辛苦了,影从。”靖婉在屋内,总觉得刚刚的刺杀有些奇怪,突然想到什么,靖婉起身嘲门外喊道:“不好!影从带暗卫去父亲那边,刺客的目的是父亲!”
“是”影从门外答道。
即使靖婉有些身手,但是刚才飞来的银针却速度不快,与其说直夺别人性命不如说是为了让靖婉自乱阵脚,不敢出屋门的障眼法,门外暗卫的打斗也并未那么激烈,似乎刺客不堪一击,但却被牢牢得抵挡在门前,无法前去他地增援。而这一切现象,都指向一个真相,那就是刺客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身份更加重要之人。这趟回京并未刻意隐瞒行踪,那么劳烦如此兴师动众使用调虎离山的真正目的就只有一个了,那就是抓住靖武。
不论这次暗杀是谁安排的,皇帝也好,他国刺客也罢,父亲绝不能在此刻被抓住,性命难保不说,即使来者不冲性命,父亲消失被有心人构陷叛逃的话,就真的百口莫辩了,因此必须救下父亲。
靖婉想通这一处疑惑,吩咐影从后,突然想到什么,心道:“师傅!师傅去了药堂,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他身边没有暗卫,也不会武功,万一……”想到此,靖婉再也坐不住了,趁门外打斗声渐渐平息,推开房门悄悄沿着客房一侧走向客栈外。
“抓住这个小子!他是将军儿子!”突然,一个刺客朝着靖婉逃走的方向大叫一声。
靖婉来不及反应,直起身来跑向门外。这时,后方传来一阵刺耳的风声。
“不好!有暗器”靖婉反映过来后,转身闪躲暗器,此时,后方刺客也逐步逼近,眼看着就要擒住靖婉。突然间,靖婉将手朝向刺客来向掷去。一阵烟袭向刺客。
“是毒烟,小心”刺客头目大声叫道,最先接触这烟的刺客已经睁不开眼睛,其余刺客也顺道捂住口眼,向后撤退。此时,靖婉一个转身,闪入一间屋子内。附二在这间屋子的门上,听着门外动静。
那并非什么毒烟,而是刚刚偷偷溜走时候抓下的一手墙灰。刚刚刺客紧盯自己,眼睛难免进入大量灰尘,自然难受无法行动,而这一举措恰好迷惑后方刺客,才给靖婉这短暂的逃离时间。但时间毕竟太短暂,逃去外面着实困难,等刺客反应过来就会有新一轮的虐杀,因此进房间是下下策也是此时唯一的生路。
可靖婉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间屋子,不是空的。
“主子,那小子消失了”门外一个声音响起。
“废物!给我搜,不能让这小子出去报信要不然上头的任务会失败的!分两队人,一队搜客栈一队给我搜着客栈附近街道,我就不信了他能跑多远!”另一个声音也随之响起。
上头……任务……看来这次刺杀真的另有隐情!靖婉细细揣摩刚刚那两句对话。突然间,一股冰凉的寒意在靖婉的脖子上袭来,刺激大脑。黑夜中闪烁银光的长剑横在靖婉的肩头,身后传来低沉的声音:“外面的人,说的是你?”
真是刚脱离蛇窝又进了虎穴,靖婉没有回头,小声回道:“好汉,既然你与外头的不是一伙人,那就高抬贵手放了我吧,我保证不给你找麻烦。”
“哼,放了你,为何?与其让外面的人怀疑我,不如我讲你给他们,岂不是更无麻烦。”身后的男声又再度响起,语气里充满了戏谑嘲讽。
“好汉此言差矣,外面的人心狠手辣,你既然没把我第一时间推出去,那在他们眼中你必然是和我一路的人,又怎么能置身事外呢?”靖婉强压下忐忑的心,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诉说着,仿佛这并不是一件人命关天的大事。
“你在威胁我?”身后的声音又冷了几度。
赌徒都知道,在赌场中,谁的心态更平稳,才更有赢的可能。与对手博弈,最重要是不漏底牌,越是让别人认为你胜券在握越是有机会击溃对手,夺得魁首。
“我认为,这是一场交易,好汉你放过我,我不给你找麻烦,何乐而不为?”靖婉甚至笑出声来,仿佛剑非诛杀自己。
“你倒是有几分小聪明,可你表现的云淡风轻,你的脉搏却不想你表现的这么无所谓呢”说着,脖子上又传来一丝温度,背后之人将手指覆于靖婉的脉搏上,粗糙的触感,这人是个练家子。
不好,被这人看穿了。靖婉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处境,她心下一定,头一偏躲开那把剑,身子一转,右手横握拳挥向身后黑影。
那人既然测我脖子上的脉搏,必然离我不远,这一击必然可中,另外……
“哼,不自量力”身后之人不屑得冷斥一句,准备用手臂格挡下这一拳,顺带钳住这小子。
此时,身后男子突然观察到她的出拳有些古怪,别人出拳力量集中在拳前居多,而这人出拳的力道似乎都集中在虎口,难道……
思及此,男子不再正面抵挡,而是朝着靖婉出拳的手腕处钳去,只是这突然的转变并没有那么快速,男子的手臂处传来一阵刺痛,但靖婉的手腕也被男子抓住,男子加大力道,靖婉吃痛张开握拳的手。
“啪嗒”一声清脆落地。
刚刚在屋内这根针没有杀死靖婉后,她决定这根针藏在身上,这针上有毒,可以防身。没想到,还真有用处。靖婉出拳,看似在自不量力的用力量拼死一搏,实则这根针才是黄雀在后,真正的杀机。只要这男人正手迎击,那这针必将深入其骨髓,断其手筋脉,不死也要活受罪,可惜……
“好歹毒,居然用此等手段”男子又一次加大手上的力道。
靖婉吃痛哼了一声,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哼,你要杀我还不允许我反击,好没道理。不妨告诉你,这针上有毒,三个时辰里你没有解药的话必死无疑,不信你大可以调用内里试一试,是不是感觉四肢无力酸软哈哈哈,我死也要拉上你这个恶人垫背!”
男子暗自运气,握住靖婉的手感觉有些松动,果然,中毒了……
“快告诉我!解药在哪!我饶你不死!”男子咬紧牙关狠狠道。
这跟针上涂着化力散,会使得人失去内力却并不会至人死亡,可是遇到这等大坏人当然要能坑则坑了!秉持这一信念,靖婉死活也不说出实情,并且闭上眼睛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道:“哼,我死你也得死,除非你帮我!否则……我怕你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男子气的够呛,在调整了气息后,说:“好,我帮你出去,要是你不帮我解了此毒,哪怕我没有内力也会用这剑好好折磨你!”咬牙切齿。“现在,你去内室里躲着。”
男子用命令的语气跟靖婉说这话,抽出被钳制的手腕后,转身躲进内室,此时传来一阵拍门声,同时门外叫嚷起来。
“喂!有人吗!开门,我们要寻人!”是刚刚的刺客。
男子抹了抹衣上的皱褶,走向门前,打开门冷呵道:“何人再次喧哗,扰我清净。”
“我们在寻找刺客,怕公子你受伤,还望公子行个方便让我们探查一番。”打开门口,面目可怖的刺客身旁一个消瘦却眼睛精光的人说着。
这群刺客贼喊捉贼,真是可笑。靖婉在内室心中冷笑。
“哦?刺客,我在这屋子里休憩,门外有打斗声我连门都没开,怎会有刺客入内?”黑衣人见对方客气,自己的语气也稍有缓和,但是蕴含的不悦却呼之欲出。
“公子勿怪,只是公子为何不点灯?”那精光之人继而问道。
“本公子已经休息,为何点灯?”男子反问。
“是,是,那麻烦公子掌灯,我们在门外检查室内,看完就走。”精光男子顺势提出这一要求。
男子转身没有说话,径直走去点灯。
门外的凶恶刺客小声低语:“黄大人,为何对此人如此客气,直接杀进去不就好了?”
“愚蠢,你没感受到这人身上的煞气吗?这人绝非善类,上头的命令是秘密进行,切莫节外生枝。”那被叫做黄大人的正式精光男子。
蜡烛被点亮,男子转身说:“查吧。”
黄大人扫视屋子,确实除此人外再无他人,他低头拱手回道:“是我们唐突,还望公子见谅。”可是刺客,一根细细的针却影入他的眼帘。在熟悉不过,这是涂有化力散的针,此人说自己一直在屋中并没出去也无人进来,那么……
黄大人后退一步,给旁边的刺客一个眼神,刺客心领神会,突然冲了上去,朝着男子就是一记杀招。
男子也不慌张,举起剑迎上去,三招两招便将刺客杀死。
黄大人见此不妙,吩咐道:“一起上!把他杀了!”
突然,身后十几个刺客一拥而上,招招奔着取命而来。男子却冷哼一声“不自量力。”随后,挥舞银剑,霎时间,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黄大人看形式不妙,靖将军那边也眼看着要失败,这人却又如此难缠,再杀下去,恐怕自身难保,于是,在残余刺客的保护下,赶忙撤退。
没了内力,还有剑术,男子继续诛杀刺客,只是嘴唇有些发白,毕竟是中毒之身。终于刺出最后一剑,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地。此时靖婉也跑出内室,走到男子身边,这时才看清烛光下男子的面容。
这个男子五官精致,尤其是那双眼睛生得极好,眉骨高高衬得眼睛深邃,薄唇微抿此刻有些发白,身着浅蓝色长衫,衣袖上有白云刺绣,一看就是个大美女,哦不!是大美男啊!
靖婉内心思索着,手伸向男子准备扶他,却突然传来一阵斥责声:“不要碰我!”
靖婉讪讪收回伸出的手,此时,刚刚被伤了腹部的刺客将身上藏的匕首朝跪地男子掷出,准备临死一击。
“小心!”眼看着男子无力躲闪,靖婉反应过来,用全身力气推到了男子,一股温热的血溅到男子的脸上,男子扔剑杀死那个苟延残喘的刺客,转头看向威胁自己又保护自己的小子。他的手臂被匕首横向拉出一道口子,流出鲜血。可是他依旧忍着疼痛说道:“刚刚的毒是这群刺客的,你去他们身上搜一搜,肯定可以找到解药,顺便喂我吃一口吧,这匕首上多半也有同样的毒”
男子没有说话,径直走到死去的刺客身边,拿到解药自己服了一粒,然后走到受伤的靖婉身边,靖婉以为他要喂自己解药,因此张大嘴巴看着他。
可是男子却没有拿出解药,靖婉张着嘴巴疑惑,突然怒了起来:“好啊,你个狼心狗肺的人,刚就不应该救你!”靖婉以为此人是恩将仇报,准备事后杀了自己。
男子没有回话,只是静静得捞起受伤的靖婉,靖婉大惊,下意识抓住男人的衣领。
这个小子,看着瘦弱,怎么也这么轻,俊美的男子内心思索着。
这个男的不会是看出我是个女的吧,是个登徒子?靖婉内心想着。然后背后触碰到一丝柔软,靖婉被放到了屋子中的床上。靖婉正打算对此人进行新一轮的人身攻击,一张嘴,被塞入一颗药丸,吞了下去。
“虽然不知你为何救我,但我亦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药你先吃,我去拿药帮你处理刀伤”男子放下靖婉后转身打开柜门,拿出一个玉瓷瓶,走向靖婉。
原来,是在帮我……这人,没那么凶嘛。
男子走到床边,将一旁的茶水倒到靖婉的伤口上,靖婉一阵火辣辣的疼。“忍着点,我把你的血水洗掉。”男子的语气不带一丝起伏。随后熟练的打开瓷瓶,取出里面乳白的药膏,涂在靖婉伤口上。靖婉突然感到伤口没那么火辣,一阵清凉让紧绷的脑子放松下来,没有纱布,男子撕碎衣着的一段绸布,为她包扎。
男子专注的包扎着,突然眼角扫过靖婉受伤手臂的手背,一道醒目的月弯疤痕印入眼帘,瞳孔一缩,指着靖婉的手背带着命令式的急切问:“这个疤!怎么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