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漂亮的公主姐姐在说什么呢？”

梦蒂看起来对于德瑞亚此时的话有些理解不能。

“先别说话，乖，”希尔逊此时的神情却异常严肃，但语气还是尽可能放的温柔：“听公主姐姐把话说完。”

他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周遭许多贵族都是心不在焉，他们的注意力重心同自家的傻妹妹一样，根本不在公主的话语之上。

公主大人正居于舞台的正中央，华丽的礼服却不会显得其主人身上布满脂粉气。

舞台周围遍布着用纯金所铸，绘制成各色外观的灯座，其中又各用不同光泽色调的魔法石为光源，形成富有华丽色调的背景点缀丽人。

不难想象，这其中的耗资是如何的庞巨。

这副场景，甚至与这个世界始源神话中，创世神挥手创造火之一物的情景十分一致。

可以推测，这可能是舞会的策划者一开始就刻意计划好的。

（但是……现在看起来却是起了反效果啊。）

希尔逊感到颇为无语，正因为不习惯过度的包装和虚伪的做派，他才始终不爱参与到贵族式的生活中。从幼时起就是如此，这种情形导致的结果就是显得自己现在异常土鳖。

但作为自家领地第一继承人的人选，自己又是长子身份，该背负的责任是不可避免的。

父亲大人又是那种死脑筋。

（有时会想去做大伯那样的人啊……）

“……想必诸位都知道，我们的世界起源如何吧？”

年轻的未来领主对公主的这个设问的答案很是清楚。

这是连平民们都从小听到大的故事。

“我们的世界，是由至高无上的神明耗尽生命所缔造的。”

“创世的神，以血为燃料，造出了火，赐予人类温暖；以泪为媒介，造出了水，赐予人类希望；以发为芽，造出了植物，赐予人类生命；以声为源，造出了风，赐予人类活力；以肌为底，造出了大地，赐予人类乐土……”

“这些，都是始源的元素，都是神明大人牺牲了自己创造出的。”

嗯，这里的每个人都很清楚这一点。

其中火，更是每一个王国公民自出生以来就信奉的，他们看来，最为神圣的元素。

虽然也有信仰其余元素的种族，但这些异教徒就是另一个话题了。

连刚才都各个心不在焉的贵族们，也出于对神的信仰，低下了各自的头颅，并行礼。

包括希尔逊和梦蒂。

“但神明也不是绝对全知全能的，现在，我们所知的，神明大人当初犯下的错误，就是创造出了黑暗与死亡。”

在提到这个的时候，德瑞亚美丽端庄的面庞上，头一次浮现出发自内心的憎恶。

希尔逊清楚的知道这是为什么。

传说到此远远没有结束。

据传，神明在耗尽大部分躯壳，创造出如今世界的蓝图前，因为感叹世界缺乏起伏和生命，创造了另外两个元素。

光与暗。

这其实是理所当然的，世界如果没有光暗变革，将只会是一片沉寂。

但重点在于，不仅仅是简单的“光暗”概念。

就这么说吧，人类，一直以自然中一切万物的顶点自居。

事实上，现今也没有其他的生物能与人类抗衡，但这是现在。

在相当漫长的一段时间以前，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另一种物种：

恶魔们。

这是现今的叫法，也是一种统称。因为时隔太久远，根本没人能再将其存在划分清楚。

比如已经无法再搞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是一个完整的种族？还是由诸多不同种类的生物构成的一种模糊的统称。

但有一点是明确的。

他们就是神话中所被描述成“暗”的存在，人类自然是被诩为“光”。

因为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自生来，就秉持着邪恶的本性，遵循着混乱的信条。

甚至他们的信仰，都是一个完全凭空捏造的，一个不存在有任何记载的死之神灵。

这也能从另一个角度解释他们的张狂与罪恶，因为他们否认自己是承蒙创世神的恩惠而生，而去信奉一个自己创造的邪神。

而这个根本不存在的死之神，也在不觉间，成为了一个与创世神相对的，信仰上对立的存在。

这种信仰甚至延续至今，记得莉娅，还有霍华德吗，他们第一次见音魔人状态的反应如何，也是有目共睹。

虽然不为国家所公认，但世人中还是有一部分人是认为死神是存在的，并因其在传闻中能操弄人的生死而对其产生畏惧。

曾经还出现过，以信奉其存在而产生的某个邪教组织。当然，很快其就遭到了覆灭。

不过这倒是足以证明这群完全由恶质造就的存在也多么的罪孽深重。

最终其存在还是被神残留的意志所覆灭了，证明其甚至不受神明的爱护。

尽管王国和帝国，关于最终恶魔们究竟是被神明的什么手段所消灭这一点上有异议。

王国的神主火教派一致认为，恶魔们最终是被神明的圣火所焚寂，化为飞灰。

而帝国的神主光教则尊崇：恶魔们是经由上古时期的人类们亲手灭亡，通过克制恶魔的圣光之力。

因此而产生的信仰上的分歧，就不必多做赘述了。

希尔逊好奇的是，德瑞亚公主为何突然提起了这个神话故事。

“实不相瞒诸位，我感受到了神的旨意。”

公主的口中突然冒出了，一般传教士所该说的话。

但这本来是多余的，王国的贵族，基本上都是自觉信奉教义的。

“恶魔重降世间了……”

德瑞亚在吐出这几个字的时候，身躯都在不自主的颤抖。

而比起其难说是失态还是别的什么的表现，却反而令全场一片寂静。

……

显然，人们难以理解其口中的信息所代表的含义。

王国的公民们虽然信奉着火主教义，但对于恶魔的存在，真正相信的人却不会超过两成。

因为无论在神话的故事中，恶魔的存在被描绘的多么天花乱坠。人们心底理智的那一部分总会告诉他们：

恶魔是根本不存在的。

而公主对于在场的人们的这种反应，却是相当的理解：

“我明白，大家一定将我现在所说的话，当做了我国的教会，征求募捐说辞的前缀……”

在场贵族没有人否认或承认，恰恰说明，德瑞亚的说法没错。

但唯有一人，自始至终都在认真地听德瑞亚的发言。

正是希尔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公主没有在撒谎。

甚至当公主将话题展开下去的时候，他开始感觉自己突然萌生出了一种，真的有恶魔在逼近自己身旁的感觉。

虽然他很想否认……这样会显得自己很缺乏男子气概。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男性的自尊，音绝对会认为其和赫克托很谈的开。

“我想告诉大家，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火主教的确要开始募集善款，但不是从大家身上而来，而是由我的父王大人亲自捐赠，而且会持续进行下去。”

这个消息引来全场一片哗然，要知道，国君亲自捐款给自己国家的教会，比起利益上的收获，政治意味绝对更加浓厚。

这表明，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种政治行为所产生的后续风暴会不断地扩大。

如果传到帝国光主教的那群人耳中……

甚至可能被视为挑衅：

“怎么？这是要准备集资征兆十字军取缔我们的信仰吗？”

也难保他们不会这么想。

“这并不表示我们王权要发动对于别种信仰的挑衅，而是一种宣言，一种告诫！”

“大家如果再不提高警惕，我们人族可能会迎来灭亡。”

公主堪称杜鹃啼血级别的演讲，通过魔法扩音后传到每个人耳中。

其中渴望被信任、悲伤、畏惧、愤慨的感情之剧烈，恐怕就算是铁打的心也会被融化。

“公主姐姐好像很伤心……”

梦蒂的小手攥紧了自家哥哥的衣角，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最能读懂情绪的。

与之相反，周遭的贵族大多则表露了这样的态度：

“话是这么说，可这样未免……”

“既然公主大人这么说了，我们就小心点？”

“没准以后就会发现，这只是一场活动。对吧？”

……

他们的低语间，无不展露着各自的质疑和不快。

因为德瑞亚如今的举动，实在是太败坏舞会的气氛了。

她的举动，还是被他们简单地定义为一场政治秀，当然，这点不能明说出来。

人心有时真的比铁还难以撼动，尤其是对身居高位，时刻处于纷争中的人而言。

最终德瑞亚落寞地走下台阶，原本绚烂的灯火照在现在的她身上，却难掩其受伤的本质，显得脆弱不堪，不见身为公主的风采。

之后，在场的贵族们再度载歌载舞，很快将其的话语抛至脑后……

“哥哥，你相信公主姐姐的话吗？”梦蒂纯真地提问道。

希尔逊不愿在妹妹面前撒谎：

“其实也难说，毕竟乍听下来太荒唐了。”

“但梦蒂，记住哥哥的话，”他内心深处还是决定相信德瑞亚的话：“不要把今天的一切当做没有发生。”

“恶魔……或许真的就快到我们身边了。”